“是吗?”格安的声音很轻。
他带着爱德格离开住院部,按照记忆,跑向了档案室所在的楼,那里,爱德华和兹岚已经先进去了,格安想和他们会合。
医院的爆破并不是格安的计划,他本意是带走爱德格,无论爱德华和滋岚有没有找到档案室的东西都无所谓,然后他们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在这之后,格安会短暂地离开爱德格一会,他要去和那个在爱德格身边守着的人交接任务。
随后,按照计划,格安带爱德格回家,从这次的行动脱离出来,等第六街区的缉毒案件过去,国会局就会审查格安的刺伤案,给格安一个结果。这些事件就会告一段落。
也就是说,爱德格从现在就可以完全与这些案子说再见了,他只需要在家中等,那么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无数黑暗会消退,再不好的事情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本该是这样的。
格安在爆破声中,想到了自己的梦。
男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背对着希望,带来了灾难。
格安不知道这场爆炸是谁的授意,所以在他交接任务之前,可能还得去确认一下情况,再做判断。这就意味着格安还要让爱德格在这里稍微待一会,因为格安不可能带着他去火光四起的爆炸现场。
格安上了二楼,在窗口看了看,确定了大致的火情,他带着爱德格去了并未起火的建筑里,他对爱德格说:“爱德格少爷,那边的楼有爆炸物,我可能要去看看情况,目前火势不会烧到这里,根据第二街区的防卫系统,再过十分钟,消防队的人就会到这里了。所以您先在这里等待一会,我会来接你,要是没有,那么您就……”
“生物制药室,”爱德格突然小声地打断他的话,“格安,我想去这个地方。”
生物制药室?
格安愣了愣。
“爱森拜托我的事情,”爱德格在他的注视中有些腼腆地说,“他说要我帮他找一些资料,在生物制药室的里面,有一个档案室。”
格安的思绪被打断,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制止爱德格幼稚的想法,让他乖乖待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另一个就是同意爱德格,将自己的信任完全交付于他身上,但是要承担的是未知的风险。
在这种时候,第一即便强制,但总比后者好——没有人会知道,这样的爆破意味着什么。是杀人?还是销毁证据?亦或是掩盖自己?调虎离山?
对于一个作案分子,他有很多烧毁医院的原因,但是对于格安来说,爱德格的安全才是唯一的选项。
格安不知如何是好,他很少有做过不合爱德格心意的事情,即便有,那也是上学这样寻常的事情,格安可以用道理说服他。而现在,格安的言辞是在违背道理,因为爱德格要去找的档案和宗卷是查询奥金夫人曾研究的药物,这个疫苗的档案要是到手了,爱森就可以比对疫苗成分和暗火,再加上格安从南部带回来的东西,似乎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一个热血的青年,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为了自己,他的心中有梦,有爱,他为了这些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舍弃生命。
那对于爱德格来说呢?
背负着任务而来,一个纯洁的、胆小的孩子,置身于这种环境,他不怕吗?可是怕也要来,这是他的一份力,他没能赶上父母最后一面,没有在知事的年龄做些挽救的事情,可是现在了,他长大了,在看见身边所有人竭力奔走后,他是不是也该想着自己的力量了?
不该这样被谁保护一辈子。
爱德格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是谁的助力。
格安顿了顿,低声问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爱德格很少听见他不以“少爷”开头来叫自己,他有些心凉,他害怕格安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说:“爱森都告诉我了。”
格安说:“他是一个好导师,他对于指路来说比我更加清明,他知道你该做什么。”爱森是个局外人,或者说是在局中的旁观者,他远比格安更知道什么适合爱德格。换句话说,就是格安离爱德格太近了,他过于明白他的弱小,也更加清楚他的美好,所以就愈发害怕他受伤害,要把他捧在手里,保护起来。
爱德格不知道要这怎么回答这句话,要是赞同,那就是说格安不是一个好老师,他不能帮助爱德格指出什么是正确的路,可要是否定他,爱德格也不愿意,否定就意味着格安的保护才是唯一对的,爱德格现在就应该直接回家去,而不是去什么制药室!
无论哪一个,爱德格都不行同意。他进退两难,在格安的怀里,感受着那样的温度,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无关紧要的话。
他轻声问:“格安,你……生我气了吗?”
格安愣住了:“我没有……”
“你生气了,”爱德格很快打断他,“你觉得我是麻烦吗?你可能不觉得,但是我觉得我是。”
格安的喉中有很强的痛感,他一时说不出话,他真的从未把爱德格当麻烦,他深爱他,他只是心中有担忧,他不知道要遵从什么才是对的。
格安,也不过是个大孩子,他那么刻苦,却依旧无法改变选择的残酷。
“爱德格……少爷。”格安哑着嗓子说:“我从不觉得您是麻烦,我虔诚地将我的心都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