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遇袭其实不过段小小的插曲,他当时的镇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乏了。
当贺宝出言提醒他情况有异时,他已经开始追忆人生,该记得和不该记得的。那个严肃而睿智的兄长,那座巍峨的西疆宫阙,那张雕着兽头的柔软大床……想到这,他打了个哆嗦,他安慰自己临末了应该想些快乐的事。
可到底什么是快乐的事呢?华美的服饰?还是珍贵的首饰?抑或众人景仰的目光和陈滥的恭维?不,不……应该是那夜,那支舟子,雨水打在乌篷上,击打出任何乐器都难以企及的青涩韵味,扁舟随风摇晃,比最有韧劲的吊床还要轻缓,舒适。
那人着了一袭素白,摇着鎏金的折扇对他笑:&ldo;幸会!在下苏渊,不是深渊的渊,是渊源的渊。&rdo;
忍不住微笑,车帘被扯开,一只大手不由分说的探进来,下一秒,他就跨在了那匹黑马上。
那个傻小子说了什么?前面有人在等他?
不及再问,马已受惊狂奔,扬起的沙子扑了他一脸。
他决定回去好好问问,再说……前面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把这马当个人情还给那傻小子吧!他那个俊俏小子还在家等他呢!
到现在他仍然庆幸自己回去了,否则也不会见到那幕奇景。
说是神仙下凡一点都不过分,你想,除了神仙还有谁能站在云彩上飘着?
要说瑞贺宝这傻孩子就是好命,当初能潜进他大帐拿到他亲手批的免战书就是撞了大运,现在遇上点危难吧,竟有神仙显灵。
看见那团云雾和云雾上的人后,常夏夷远远下了马,恭谨的站住,第一次生出敬畏的心情,因为那神仙不是别人,竟是他席上调戏过的俊俏小子!不,不,是俊俏小神仙!
红线站在半空中,未做什么已吓到一片人,正厮打成一团的人纷纷住了手,目不转睛的朝他望着,不知是谁带头,竟咕咚一声跪下了,除了瑞贺宝和远处站着的常夏夷,所有人都忙不迭的磕起头来。
可红线眼中除了贺宝又哪里容得下别人?
他一双眼睛只盯着身上染血的贺宝,恨不得手臂伸长些把他抱在怀里。
但奈何月老的三分法力他还运用不到家,只晓得踏云的诀窍,却忘了如何下来,他站的位置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一棵树高,要混不顾的跳下去会摔死吧?他还想和贺宝相依到老呢!
他眉头微蹙,定定站在云上,还颇有股大慈大悲仙风道骨的范儿。
突袭的贼人见他不动声色,赶紧屁滚尿流的跑了,恐怕从此家里都要供上神龛。
&ldo;你的伤……&rdo;
&ldo;不碍事,都是小伤……&rdo;
&ldo;我……下不来。&rdo;
&ldo;我知道,哥,你这样好看得紧。&rdo;
脸红……
常夏夷多机灵,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已知这小神仙无害,他轻咳两声:&ldo;咳咳!这还这么多人看着呢,本候认为……你们俩是否该收敛些?&rdo;
&ldo;啊?!你怎么还没走?&rdo;贺宝就跟看见小苍蝇又飞回来了似的,跟之前舍己为人的样子相差甚远。
&ldo;本候不是担心你么!不把小黑子给你送还回来,你怎么回去?难不成你也驾着那玩意?&rdo;常夏夷向空中指去。
&ldo;我哥是神仙……我哪踩得上去……&rdo;贺宝挠挠头笑了:&ldo;九千岁还在前面镇子等着侯爷呢,只怕这时要担心了吧?&rdo;
果然是苏渊!
饶是常夏夷这般爱拿腔调的人,这时也不禁喜上眉梢,脸上透出红晕来。
&ldo;侯爷上马车吧,我与红线送你一程。&rdo;
&ldo;得啦得啦你看你那个身上,不是伤就是血,怎么好与本候一道上路?&rdo;更何况……一路还要看你们眉目传情。
&ldo;那……&rdo;
&ldo;本候走了,不知以后是否有缘再聚,但愿你们长相守。&rdo;常夏夷纵身跳上车子,随从中有受伤的便被安置到了马上,余人因为见过了神仙,也都神清气慡起来。
看着车马行起,贺宝与红线隔空对望,目中都有些伤感。
车厢里忽然又探出头来,常夏夷朗声道:&ldo;对了!忘了说,本候在你这傻小子手下第一回受打击,现下也释然了!我辈一界凡夫,如何与仙人争高下?哈哈!!&rdo;
笑声传来时车队已拐过山道,不见踪影。
&ldo;知道是九千岁在等就加快了脚程,何苦磨我一天。&rdo;贺宝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