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里人来人往有各种消息,伙计们有多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还常常借着职务之便与客人们做各种介绍,有这样一层,他们的人脉关系、消息渠道就更多了,祯娘的问话也是有本而来。
跑堂小哥对这种事也是驾轻就熟,况且对祯娘这种客人最上心,当即打点起精神来——许多求请他帮忙的人往往没什么作用,最多就是一顿饭、两餐酒,再不然几尺匹头,两三样家乡特产,了不得了一点钱也穷酸。
这样的事儿他也做,因此得了一个仁义的名号。不过这种最后能得的帮忙也有限,至于他真正的人脉、捏着的好全都是留给祯娘这样的人物的。不要说钱财上任不吝惜,还有可能就此搭上一个大人物,到时候又有一个大人物渠道了不是。
因为这样一句话他是加倍殷勤,连忙道:“奶奶这句话问我算是问着了!我们这一带是平遥最信息流通的所在,我们这里又是大家落脚的客店,无论办什么都方便。至于小人,不是吹嘘,奶奶尽可以使人打听,在街面上有些薄名。”
祯娘淡淡的‘唔’了一声,对于人家的名声她自然不在意,话说街面上的名声本来就与她不是一路的,不过消息灵通这一点倒是正对。于是道:“我和外子是从太原过来的,知道平遥这边人才济济,想要觅几个生意上的帮手,只是牙行给的人都是一般,才来问问你们。”
跑堂小哥听过后就笑道:“这样的事儿去牙行确实难得有效果,大家原本就是在一个锅里搅食吃的,谁不知道谁呢?但凡是哪家的掌柜伙计辞了,只要真有本事当然就有人去请。这样相熟,哪里有必要专门去牙行!因此那些有本事的在牙行都遇不到了。”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祯娘心里点头,晓得必定还有后文。果然跑堂小哥又道:“也因此像奶奶这样的外地人想要找他们,就只能问路咱们这样的地头熟的。现下奶奶说要帮手,我倒是敢夸下海口,不管什么样的,只要月钱开的合适,我总能找到您满意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手里确实都捏着这样的人脉,这时候说也不虚。祯娘倒是一时没想到自己的事这样好打发,略停了一会儿才道:“也没什么别的,我要几个在钱庄上头有能力的,熟悉钱庄事务的。至于其余的,只要是熟悉生意上的本事,确实有真材实料的,那就尽管送来。”
祯娘说的轻松,跑堂小哥却咋舌——平白无故哪里使得着那许多伙计?心里更加知道这只怕是真正做大生意的了。他哪里知道祯娘如今还真是有多少能要多少,只要是真的有本事。
不说作坊和各个渠道的联系要用多少人,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事儿的祯娘还真不介意如今人员冗沉一些。只要等到将来,一样样生意都做起来,都是用得着人的。到时候这些在家里生意体系里历练的,都是即刻能顶上,比起现在临时拉人不知好到哪里去。
祯娘许下这样的话,也不是只说的,先给了几两银子,说定了送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看得上一个就多给跑堂小哥一两银子的中人钱。且最后看的多是满意的,还另外有好处。
有银子过手,这样的经纪事情哪里有不成的。况且这本就是两头讨好,那些等着再找一份工来上的还要谢他帮忙牵线哩!只有一点不好,这是要随着去太原的。一般人等闲怎会愿意离了乡土?
好在从小学着做生意的大都看的开些,想那些行商都是四海为家的,他们都还在本府不是!也没得四处奔波的困乏,算得上不错。因此听了月钱好商量的消息的,竟有一多半还是愿意来见一见的。
祯娘得了这些人的经历文书,当即就研究了一番,心里感叹平遥这边果然是人才济济。在山西那边这样多的好受如何难得,到了平遥这边却多得是经历丰富又赋闲在家的,只等着祯娘来挖这一回墙角。
不过这些人里倒是有一个格外不同,人家都列明了在那些行当里做过事,又是为什么不做了。有些原来的东家有名气的还要单单拿出来说,自己做过得意的生意也会写清楚。只有这一个,上头说的太单薄了。
祯娘看不出喜怒道:“‘李在业,曾习儒业,却未游痒。家极贫篓,事亲至孝’——这该不是与你走通了关系放进来的罢!真是这样说的应该是个好人,只是我这里是要找得用的伙计掌柜,这个算什么?”
跑堂的小哥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只觉得祯娘眼睛太尖。不过面上还是做出十分恭敬样子道:“奶奶不知道这人呢,这李在业虽然不像人家在各个行当里做过,有经验有名头,人家却也是有本事的。他爹在世的时候在整个平遥城里都有名气,当的是大票号日东升的大掌柜。耳濡目染,有这样的老子他也有本事的很!”
祯娘对这种说法不知可否,这世上歹竹出好笋和儿不如爹的事情多了去了,拿这个说话只怕坑也坑死。她对于这样人物为什么得了个家贫的家世也没得兴趣,只是因为这个中人还算知情识趣,也不过掺了这一处沙子,便没有直接否了。
况且说不准是真的,人还真有真本事呢?到时候看看就是了,多见一个人也不算耽搁——跑堂小哥见祯娘不再这上头多说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晓得自己这兄弟第一关是过了!同时也是最难的一关。
说起来祯娘还是冤枉了跑堂小哥,他可没有收人家一分一毫的好处——这李在业正是在这家客店柴房住着,有跑堂小哥一直关照的那人。这也是因为两人从小就有交情,不然非亲非故也用不着他这样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