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娘想到周世泽应该是有一大包荷包手帕的,回来的时候却没见着,倒是有些稀奇。于是道:“我自然是准备了荷包,只是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你不是得了一大包?却没见着你带回来,难不成还要藏起来!”
周世泽抓了祯娘的手,似乎是有些想笑,却又想板起脸来,最后也只能两边不靠地道:“你不必试探我,我心里从来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那些荷包才到了卫所里就散了,底下的部下抢着就收走了。倒是你,还不与我说,怎么就把荷包抛给了别个?”
祯娘被周世泽抓住了手动弹不得,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些高兴,却不愿意显露出来。于是最后和周世泽一样,脸色也两边不靠,故作不在意道:“我又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看到你,带着那劳什子做什么,自是留在了家里。你先放开我,我去与咱们周少爷取来就是了,你犯不着兴师问罪。”
周世泽听过才不管祯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立刻笑了起来,捧着祯娘的手亲了几下,又站起身来抱着祯娘要亲她脸。祯娘躲他不过,又让他摸到了身上,一下笑了起来。
大概是被摸到了痒处,只能拿手不停拍打周世泽,笑得喘不上气来道:“你,你先放下我罢,我们好好说话。你再这样我要背过气去了——好不好?我求你这一回——”
周世泽哪里抵挡得住祯娘这样难得的撒娇,手忙脚乱地放下她,只觉得心里酥了几层。等到得了祯娘做的一个葫芦形湖蓝色荷包,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手工精致,道:“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些都做得好?你们这些妇人越来越了不得了,既要能打理家里庶务,又要能料理外头生意。至于教养儿女、照顾丈夫更不消说,最后这些针指女红的手艺、风花雪月的玩意也是一样惯熟。相比你们,我们这些男子有一件事做的好就是顶顶的了。”
周世泽是真心有这种感叹的,他晓得的女子自然不多。多数是几个相熟兄弟家的嫂子,再不然就是宗族里一些亲戚。当然,最知道的还是自家老婆祯娘。这些女子,哪怕是他最厌烦的曹老太君家的那些媳妇、女孩,各个都会有些本事。
女孩子一生,哪怕出身再好,同时自己再懒再蠢,似乎都会有些傍身的。就周世泽知道的,至少人是知道女红,识得一本书。换成那些不肖男儿,那就真是废物了——差别颇大。
祯娘受他这样夸赞,不管心里如何想的,嘴上却不肯放松。只给周世泽把荷包系上,拿出自己配的一个菡萏色荷包给他看,道:“你与我说好听话呢!我那算什么,不过是拿得出手都不算的手艺,我身边丫鬟们的才是精致。不过那好歹是我亲手做的,周少爷您且收着,若是像别个的一样散了出去,看我如何整治你!”
周世泽随便就把那菡萏色荷包还了祯娘,指天发誓道:“你看着吧,我就当作命根子一样,谁敢拿这个,我与人拼命!不过奶奶可别这样说了,你有时候叫我周少爷,如何听着有些耳根子热。”
两个人说话玩闹都随意,不过日子里头果然不只两个人而已。既然卫所子弟们都回来了,那么各家原来有喜事的都办了起来——各处的赏赐都下来了,不外乎升官发财那些。高升之喜的宴席,祯娘不知吃了几回。
“说起来世泽兄弟也到了高升的时候,原本上一回战功就够高升了,只是世泽兄弟资历浅,年纪又实在小,上头想要压一压。这般才给了个散职算是意思意思,如今却是再压不住了。你只等着,你马上就要做上守备夫人或者指挥佥事妇人了!”
圆大奶奶只把着祯娘的手臂与她絮叨清楚这些,虽然周世鑫不在卫所的等级里头打转,说到底却还是卫所子弟。又周围多得是各种官职的卫所人物,连带着家里女眷对这些没有更清楚的。
这也是一家人的高升宴,祯娘算是与这家第一回交往,来的都是卫所人家,没得祯娘平常更熟悉的那些商场上的人物,一时倒是独自坐在了一处。不过是凑巧,圆大奶奶却正好也是客人,见了祯娘就拉到了一旁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不妨被个妇人插话道:“这一回可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原来还说要使小子去侄儿家请侄儿媳妇呢,没曾想今日就在这儿遇见了!倒是少了一份功夫!”
祯娘的记性好,倒是记得这是鼓楼东街那边众多‘婶婶伯娘’中的一个。神色冷淡,却是不过不失不紧不慢地给行了个礼,这才道:“却不知婶婶那边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能今日说了。您大概也知这几日谁不是忙的恨不得一个人变两个人,更别提侄儿媳妇家只两个人,各处赴宴竟不能周全了。若是没得事,可能请婶娘体谅?”
圆大奶奶在一旁偷偷觑着这位‘婶婶’变换的脸色,低下头强忍笑意——天晓得这些眼高于顶的宗族婶婶有多讨人厌!平常周世鑫偶尔还要借着卫所子弟的名头行事,对于这些人她也只能奉承敷衍。
祯娘这一回却是痛快,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看的她心里痛快解气,同时又艳羡——要是可以,谁不愿像祯娘一般,什么话只管顶回去!只是这也不是人人都能想的,一个是这些都不是正经婆婆,只是外八路的长辈罢了。
另一个是祯娘已经铁板腰硬——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罢了,人怎么算进你们家门都是下嫁。既然是这样,就是正经婆婆也要和缓着语气说话。不然外头虽会说媳妇的不是,同时也有嘲笑,不然当初就别占这便宜啊!找个小人家女儿,那倒是随意调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