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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ldo;由此可知，这时的楚王，既是世俗的王，又是最为人尊崇的巫者。熊绎之后传了十五代，到楚武王的时候，国家的体制已经发生了变化。那时的楚国，世俗政治与宗教日渐分离，巫者的地位一度降低。所以到了楚昭王的时代，国家不得不进行宗教改革。

&ldo;提出革新宗教建议的人，就是诸位的先祖观射父，他也是我最佩服的几个古人之一。观射父的提议记录在《春秋外传》里，我想诸位一定比我更熟悉，那就是所谓的&lso;绝地天通&rso;。露申，你明白这个说法的确切含义吗?&rdo;

观露申不敢应答，葵便继续说了下去。

&ldo;所谓&lso;绝地天通&rso;，就是建立国家神道的意思。&lso;神道&rso;这个词见于《周易》，我这里只是为了方便说明而借用一下。观射父对这个说法做出的字面上的解释是，&lso;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rso;，其背后的意思则是，将对天与对地的祭祀分归两名祭司管辖，他们都同时对王负责，只有王可以统辖他们。&lso;天&rso;与&lso;地&rso;分别对应&lso;神&rso;与&lso;民&rso;，对它们的祭祀权被垄断在王者手中。观射父提出这一学说恐怕是基于当时楚国的现状吧。我想，当日的楚国也有许多大夫、士在自家中供养巫者，为自己服务，擅自祭祀天地诸神，这种私人性质的祭祷，可以说是一种&lso;淫祀&rso;。长此以往，国家的祭祀势必会荒废，世俗的政令也将难以下达。所以，他才认为有必要实行&lso;绝地天通&rso;，建立国家控制的祭祀体系，以此重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rdo;

&ldo;但是，你说的这些和屈原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rdo;露申问道。

&ldo;不要心急，马上就要论证到这个问题了。&rdo;葵说，&ldo;观射父在论证这个问题时，还特意解释了&lso;巫&rso;的概念：&lso;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rso;也就是说，他肯定女性也有沟通神明的能力，这是他建立学说的一个前提。

&ldo;可以肯定的是，观射父虽然没有说明，但他构建的国家神道体系里，决不会只有司祭天地的两个神职人员而已。为了使王者可以统辖全部世俗与宗教事务，势必要建立一种对全国所有巫者的管理制度，为巫者排列等级、分派职责。

&ldo;在这个时候，巫女和男巫一样，都被编入了国家的宗教管理体系。这一体系与世俗政治的官僚体系原本是并行不悖的，但到后世，两个体系再难分离，终于结合，于是官僚与巫者之间就可以发生身份转换了。因而，身为巫女的屈原完全有可能担任左徒、三闾大夫一类的官职。&rdo;

葵讲完了自己的推测，环视厅内，在座的众人只是低头饮酒，并不在意她的这番话。葵这时才意识到，观氏不仅有位先祖曾向楚昭王提出&ldo;绝地天通&rdo;的建议，也曾有与屈原共事过的先人。虽然那已是渺远的所传闻世的事情了，但总有一二不为外人所知的逸事能流传至今吧。

在观家的人面前谈论屈原，究竟有些自不量力了。

就在葵这样想着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的观若英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ldo;於陵君的观点非常有趣，对于我这样寡陋的人来说，的确很有说服力。或许你也向往着屈子这样的人生吧。不过，你在论证&lso;屈原是巫女&rso;这个命题时提出的三个证据中，有一个是不能成立的。&rdo;

若英讲话时并无表情，也不带语气，语速慢得让人忍不住想催促她一番，与欢快活泼的露申迥然不同。

&ldo;你说因为《离骚》的主人公背负着不能婚恋的禁忌，所以她的恋情必将以不幸告终。但是在楚地，并没有这样的禁忌。不仅没有，而且……有些话果然不适合在这种稠人广坐的地方讲出来。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请你过来一下，我可以在耳边讲给你听。&rdo;

&ldo;欸?一定要我亲自过去吗?&rdo;葵慵懒地转向小休，在她耳边说道，&ldo;感觉好麻烦的样子。不如这样吧，你代我到若英姐姐那里去，把她要说的话转告给我。&rdo;

小休膝行到若英身边，葵在自己的座席上看到若英对她耳语，似乎只说了一句话而已。而小休听罢，很轻地惊呼了一声，还习惯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实际上，每次发觉说错了话，她都会做出这个动作。

当小休返回葵的身边，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ldo;果然还、还、还是主人亲自去听为好，她讲的事情，我不是很明白……&rdo;

小休迟疑地说。她是个瞒不住事情的孩子。葵又是个聪明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ldo;也就是说，楚地的巫女其实是很淫乱的咯?&rdo;

&ldo;我就是这个意思。&rdo;

听到葵与若英的对话，满座皆惊。坐在葵身边的露申也感觉到了众人视线正集中到这边。她捂住脸，低声自语着&ldo;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呢&rdo;。小休则苦笑着看着露申，用眼神告诉她，&ldo;对不起，我家主人一直如此，请勿见怪&rdo;。

&ldo;这样吗?我一直以为楚地也有这种禁忌呢。&rdo;葵说，&ldo;《左氏春秋》里记载了楚国公主季芈的言论，她说&lso;所以为女子，远丈夫也&rso;，我还以为类似的男女之防对于巫女来说会更加严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