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在窗口就探头叫了声:“安娜。”
戴宗平本能转过身来,与前任目光堪堪对上。两人默了默,都没说话。
若柔马上打骂孩子:“贱里贱气、贼头贼脑的东西,眼看着你你还敢尿到我怀里,不打你两下你还不拉屎到脖子上!整天里里外外,还伺侯不好你了?臭不要脸,你到底随谁?”
安娜回头就走。就听身后宗平温懦冷淡的声音:“回家吧。”
若柔不高兴,“好不容易来一趟娘家,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要回你回!”
安德在大门外追上安娜,不安地说:“你别理她,我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会回来,还等他们赶紧走呢。”
“找我什么事?”安娜不耐地看着老爹。老爹上班了,平时住在码头上,被一帮码头工时不时吹捧着,他也找到了工作的乐趣。他一般不找自己,若找,还让自己回娘家一趟,一定是有要事的。
父亲不吱一声,在前面带路,去巷子外的茶点店,边走边说:“顾言卿给我来了电话,说小虎子现在转到正常学校去了。”
“算他识相。”安娜觉得这样也就行了。“就这事吗?”意思是,这也值得自己跑来一趟?
安德犹豫了一下,“他还有一件事,当然我没答应。我得告诉你,他说,安伊的产业,能不能现在就转到小虎子名下?”
安娜当即愣了,安伊的产业?她哪来的产业?不就是安家传下来的纺织厂和面粉厂么。
“为什么?”
“安伊以前是给了小虎子的吧。”父亲叹口气,“现在面粉厂的设备也换上新的了,应该赢利了吧?”
安娜点点头。现在她忙,虽不常去那两家工厂去看看,但从财务表上,也知道两家工厂每月都有稳定的进项。关键是戴宗山给她配置的人手很能干,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选择不亲自管理工厂,只专心于服装店,也是有点嫌弃,工厂整天机器轰鸣,环境不太干净,不如做衣服光鲜时髦。
“这是安家的产业,不是他们顾家的,要这么理所当然?”
“所以,我拒绝了,不能让他再胡思乱想。但如果他非要,能拿出证据,你可能会多少有点被动。”
“我有什么被动?”
父女俩说着进了一品茶香店,选了一张干净的原木桌。安德是常客,仅对服务员伸出一个指头,就有一个小姑娘颠颠提着茶水过来了。
“咳,有些事都没来及告诉你。当年,你姐去世前,给姓顾的留下过字:你姐名下的安家产业,将来都给小虎子。她人一走,这字就成了遗嘱了。顾言卿现在就要求遗嘱生效。”
安娜一时瞠了目,“他以前怎么没提这要求?拖了两年多了到现在才提?”
“诶,谁知道他怎么算计的。你要当个事啊。”
安娜有些烦恼。说实在的,姐姐生前对自己真的很好,供自己上学,做到了长姐如母;自己也不应该与姐姐争家产。再说安家的产业,让安伊继承,再传给她儿子,似乎也没传给外人。。。。毕竟她是老大,自己也嫁得不错,但为什么就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太突然了,我先想想清楚。”安娜现在也不好直接说,给还是不给,父亲能帮自己直接拒绝,因为父亲有别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儿子,多少也有点念想吧。安家的两个工厂现在在自己手里,他还有点希望,要是真给到了小虎子名下,就真的给外姓人了。小外甥太小,又不长在这边,他对外婆家的人,有什么亲情呢?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戴宗山说一说。自己脑子有点乱。
果然,父亲也很坚决,“不能给小虎子。给了他,他才几岁的人?就等于把安家的产业给了顾家了。给顾家,还不如留在咱们自己手里,毕竟是你姆妈家的祖产。不能你姐活着时,他得不到的东西,你姐没了,他反得到手了。”
安娜不解,一脸疑问。
安德平时那么和气的人,一提起来都显得很生气,“当年你姆妈为什么反对你姐和顾言卿在一起?顾家在宁波以前也算殷实人家,有地有厂子,但一家子都不是经营生意的人,好好的祖业都快给这父子俩败完了。顾言卿,就是长的还行,和我一样,优点全在一张脸上了;说话也好听,就靠口吐莲花一套一套的才哄住你姐的。他和你姐结婚的目的,就是冲咱家的面粉厂或纺织厂来的。当年你姆妈曾经说过,将来你们姐妹俩出嫁,一人陪一家工厂,都没打算给我留点什么。你姆妈虽然有别的毛病——”
“我姆妈有什么别的毛病?”安娜不满,本能插一句维护母亲,瞪了父亲一眼。
“好,不说这个了。你姆妈但有一点,看人蛮准的。她一开始就不看好顾言卿,说他不大气,有鸡贼相,说还不如我呢,我也算没什么本事,但我没坏心眼。这个姓顾的小子,有点心眼都是坏的,说你姐若嫁给他,会吃苦头的。所以就是不同意这门亲。现在想想也是,当初顾家为什么那么痛快就同意结这门亲呢?高攀我们,有利可图!他们在宁波,破落户了,我们在上海,不算大富大贵,好歹可以拉他们一把。后来,你姆妈眼看拦不住,就放出话来:嫁也可以,不能给陪嫁,空手嫁闺女。这顾家人一听,没有工厂做嫁妆了,也不说娶亲了,又给姓顾的小子介绍了别人家的女儿,人家也有产业。这样,你姐才退而求其次嫁给了戴宗山。戴宗山没要咱家什么,相反还给咱家的工厂拉来一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