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不由笑了:“路子是你找的,你要分一杯羹,这有什么不可以。”她忽然觉得轻松了些,否则亏欠薛盈太多,她一时无以为报。
辞别了陈娘子,薛盈本来想去大厨房的,心念忽又一动,向人打听了徐大郎的住处,径自找上门去。
她也不和徐大郎废话,直接告诉他自己和陈娘子的决定,徐大郎果然喜出望外,忙道:“多谢薛娘子在家母面前替我转圜,又给我们娘俩指了一条明路。薛娘子放心,你该得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给。”
薛盈的叔祖是位精细人,有他在杭州替自己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漏,她眼下担心的不是这些,淡淡一笑道:“生意场上有规矩,入股分成,是要将具体条款写明画押的。回头我们商量写个文书,有白纸黑字在,谁也吃不了亏去。只是有句话我要嘱咐你。”
徐大郎没料到薛盈年纪轻轻,为人却十分老练,愣了一下方道:“薛娘子请说。”
薛盈沉声道:“我会拜托叔祖委派一位妥当人跟你一起料理生丝生意,一同回京。只是求人究不如靠己,亲兄弟尚需明算账,你若沿途不小心,让本钱打了水漂,令堂可是已经押了字了,她需照价赔偿我的本钱,这其中的厉害,你自己要好好思量。”
徐大郎虽然为人骄纵不识世务,可是并不傻,他知道这笔生意薛盈完全可以撇开自己单做,之所以拉上自己,还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忙道:“薛娘子放心,我知道好歹。”
薛盈笑了,其实陈娘子并未押字,后面的话是自己编出来给他施加压力的,没料到他竟一口答应了。可见陈娘子对儿子看得很准:虽然为人骄纵,可是本性不坏。
回到大厨房。众人正在准备晚餐,薛盈见王娘子端着一碗白粥要出去,问道:“这是给谁送的?”
王娘子忙道:“是给陈娘子的,她这些日子卧病在床没有胃口。”
薛盈笑道:“白粥太寡淡了,我们晚餐吃汤面吧,做好随便给陈娘子送一碗。”
薛盈肯出马,众人求之不得。只见她利索地开始和面,然后抻成细细的长条放在一旁备用。一面起锅下葱花,鸡丝煸香,接着加入用鸡骨、猪骨熬煮多时的高汤,放入面条煮熟,又加入少量青菜,清淡的鸡丝面便做好了。
薛盈单独盛了一碗宽汤面,加了一点特制的料汁,递给王娘子道:“你把这碗面给陈娘子送过去吧。”
陈娘子刚接过那碗面,一股辛香便钻入鼻孔,令人食欲大开,好奇问道:“薛娘子,这里另加了什么调料呀?”
薛盈笑道:“是齑汁,把姜、蒜、韭菜切碎捣成泥,再兑上水,加胡椒和少许盐混合就成了。陈娘子是蜀人,应该很喜欢这味道。”
王娘子悄悄咽了咽口水,恳求道:“我能尝一尝吗?”
薛盈笑了:“当然可以,这齑汁口味较重,你初次尝试要少放一点。”
王娘子依言在汤面中加入少许齑汁,夹了一根面条送入口中,手抻的面条十分筋道,又充分吸饱了汁水,她的食欲很快被调动起来。
王娘子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汤,胡椒、姜蒜的辛辣很快占领了味蕾,等那霸道的味道稍稍散去后,鸡骨猪骨浓汤的鲜香便渐渐萦绕在舌尖,韭菜特有的刺激与浓郁又进一步衬托了汤水的鲜甜,引诱着人继续品尝。
不出片刻时间,王娘子的那碗汤面便见了底。众人见她吃得那样尽兴,一个个猛咽口水,齐齐看向薛盈。
薛盈被她们看的心里发毛,忙道:“要不,诸位也加点齑汁尝尝?”
“哎。”众人当即起身往自己的汤面里加齑汁,薛盈珍视的那碗调料很快见了底。
陈娘子在房内尝到那碗加了齑汁的鸡丝面,莫名有些恍惚,她已经十多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当年她初入京城,寄居在亲戚家里,并不习惯这里的食物,吃面做羹汤时总是要加一点齑汁。可是有一回她像往常一样吃齑汁汤面,表姐鄙夷的的目光扫过她,冷笑道:“还真是个乡巴佬,好好的面条都被你毁了。”
她当时觉得耻辱,把自己那瓶珍藏的齑汁扔掉了,她努力向汴京人的饮食习惯靠拢,可是她毕竟是蜀人,一些印记深入骨髓,是不能改变的。这一刻,薛盈用一碗齑汁汤面,收服了她的胃,也收服了她的心。
薛盈用过晚餐,又准备好明日早饭的材料,正想回房休息,却见郑良过来道:“薛娘子,阿郎请你过书房一趟。”
薛盈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非是李维上次没训完,今天想起来继续教训?
一想到李维那张面瘫脸,她便从心里开始抵触,只得慢腾腾跟着郑良挪到书房。
李维坐在书案旁拿着一本《道德经》在看,见到薛盈来了,面色倒是如常,只沉声问:“这些天教引娘子教你府上的规矩了吗?”
薛盈忙道:“教了,只是我天性愚笨,要完全领会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有同僚来府上小宴,你用心准备几道小菜。”
薛盈这才知道李维叫自己来的用意,松了口气道:“阿郎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
李维这才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嘱咐道:“菜品不必多,亦不必过奢,整洁干净即可。你以前开瓠羹店,做菜的口味太重,这次不必死命的加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