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肝羹的做法相对简单一些,猪肝切成小片,用黄酒和胡椒粉清洗一下去腥,稍微泡几分钟,清洗干净了加淀粉上浆。起锅烧热加少许素油,下姜蒜,加入少许水豆豉煸炒,待炒出香味后加入清水煮成豆豉汤。将豆豉汤过滤一下再次煮开,下猪肝打散,再加入葱丝、盐,用水淀粉薄薄勾芡,临出锅时撒上少许胡椒粉和芫荽即可。
那碟桃花酥卖相极好,花瓣是淡淡的粉色,中间是嫩黄的花蕊,仿佛仲春时节盛放的朵朵桃花,薛盈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薛盈迟疑片刻,拿起一块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因为刚烤出来还带着热度,外皮一层层又酥又脆,内里的馅料软糯清甜,豆沙的清香与油皮的酥香在口中纠缠,两者搭配在一起竟如此和谐。
一块桃花酥下肚,薛盈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眼下虽是严冬,但春天终究会到的,即使人心再鬼魅,深宫再凄凉,亦终究挡不住这浩荡的春风。
那碗猪肝羹与桃花酥相比,卖相实在一般,谁知入口便有意外之喜。做这道菜的厨子对肝片的厚度把握十分精准,猪肝吃起来是恰到好处的韧,既没有薄到失去质感,又不至于厚得发糯。因为清洗得当,一口咬下是迷人的内脏香,却丝毫没有腥臊之气。
汤头也很好喝,胡椒的辛辣香气席卷了整个口腔,配上提味去腥的葱丝和香菜十分过瘾,薛盈暗暗感慨,宫中果然还是有高人呐。
保慈宫中,太皇太后黄氏屏退众人,召开任守义问道:“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任守义的神色有些仓皇,迟疑片刻道:“薛娘子警惕得很,看守送去的饭食一概不动,而且……”他忽然欲言又止。
黄氏不耐烦问道:“而且怎么了?”
“而且小的发现,福宁殿那边有人定时给薛娘子送饭食。会不会官家已经知道了此事,那样一来就麻烦了。”
“糊涂。”黄氏冷声道:“官家眼下未向老身挑明,这表示他还没有底气摊牌,对此事宁愿装糊涂。若不趁此机会除掉她,官家日后万一心软要干涉,事情便难办了。”
任守义忙跪下道:“大娘娘恕罪,是小的思虑不周了。大娘娘放心,我今天必会了结此事。”
“去吧。”黄氏的语气忽又变得缓和,又嘱咐道:“事情办得干净一些,莫要给人留下把柄。”
任守义去后,偌大的殿阁中便只剩下黄氏一人,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半边脸,越发显得面色悲喜莫辨。
过了一会儿,黄氏冷峻的声音在殿阁中响起:“翅膀长硬了吗?那就飞个好样儿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你能飞多高,飞多远!”
说完这话,黄氏站起身来转入内室,身上的唯一一点光晕随之消退,悄悄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已深了,薛盈盖上两层被子,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无论如何也睡不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薛盈猛然惊醒,彻底没了睡意,却见任守义领着一名小内监,提着一盏灯进来了。他望着薛盈冷笑道:“薛娘子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嘛,有人送吃食,有人送被褥,居然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薛盈坐直了身子,浑身都在发抖,手心里渗出冷汗,竭力镇定问道:“任押班来做什么?”
任守义忽得笑了:“薛娘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碍了别人的眼,今天我特地来结果你。”
任守义向一旁的小内监使了个眼色,他便从怀里取出一条雪白的绸带子,一盏毒酒,摆在耳房的灶台上。
任守义淡淡一笑道:“薛娘子造化不错,可以自己选择一样死法,或投缳,或服毒。这还是大娘娘看在你精心准备膳食有功的份儿上,格外网开一面。”
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经过了最初的慌乱,薛盈此刻心情倒有了几分豁出去的坦然,她提高了声音道:“我不服,即便我真的有罪,为什么不令有司当众宣布?这样急着杀人灭口,我纵使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害我之人。”
在这暗夜里,薛盈的控诉颇有些凄厉,那名小内监吓得后退了几步,任守义内心一惊,皱紧了眉头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最好知趣一点,还能自己选择死法,要是我等不及亲自动手,恐怕你死得就没那么舒服了。”
任守义无声上前,凑在薛盈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要是让我选,我会选择这杯毒酒。里面加入了上好的牵机药,只要一喝下,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毙命,根本不会有什么痛苦。”
任守义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薛盈茫然地看向任守义手上那盏毒酒:“可是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临死前想要知道,大娘娘为何要杀我,我究竟是什么身份?”
任守义看向薛盈的目光难得带了一丝怜悯,犹豫了一下道:“也罢,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一点儿。你本姓张,是先帝时翰林学士承旨张绍的孙女。”
薛盈愣了一下,刹那间种种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儿时的颠沛流离,爹爹那讳莫如深的神情,叔祖的无端死亡,种种离奇古怪的经历似乎都一下子有了合理解释,有一个可怕的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薛盈记得自己八岁那年生辰,爹爹送给她一副飘花翡翠错金玉镯子作为贺礼。她当时年纪小,不知道轻重随手带出去玩耍,却被舅母看到了。舅母冷冷看向她问道:“这个镯子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