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仰也是一顿,摸出来递了过去。可惜明堂琢磨了半天也仍是没打开,他略有些失望,还给棠仰,言归正传道:“我只记得,青丘姑姑送了他一棵树,说是白海棠。”
棠仰心中一跳,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青丘姑姑说是很难得的,非要我师父种下。但洞府里是没有地方能种树的,他喝多了,干脆种到了人间去,回来后还说起了名字。”
明堂讲着讲着,眉心蹙起,“一直到花开时节,他才发现,那不是海棠,是棵梨树。”
第90章第十六桩往事
明堂瞥了眼棠仰,说实话,这往事听来蠢得像个玩笑。然而棠仰没什么反应,只是也坐直了,歪头问说:“然后呢?”
明堂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此事传开沦为笑柄,不过因为发生在人间,算是勉强保住了颜面,也没谁会为此特意下来看看。除了雷火仙君,他听说了,心下实在好奇,就偷偷跑下去看。”
“然后我们就被雷劈了。”棠仰接道。
明堂点了点头,看向他不说话了。等了半天,棠仰才发现原来明堂是在等自己的下文,他睁着眼睛盯回去,半晌,明堂败下阵来,无奈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棠仰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摇头道:“没有。”
或许,在得知自己来到这世上不过是一个近乎草率的愚弄、玩笑后,有人会崩溃,有人会恼怒。这终究是些自命不凡者,无法忍受命运的编排如此敷衍、茫然而无措,陷入惶惶,囫囵一世。
少顷,棠仰望着明堂微微一笑,明光中飞彩凝辉,他慢慢地阖眼,“倒也妙不可言。你来看我,我便同你同枝连理。无关我为何而来,即便是轻率笑话,也为我带来了你。”
仿佛柔嫩的树抽枝展叶,是似曾相识的悸动,亦是安详如春日暖风。明堂微怔,只见满眼是棠仰,满处是心动。他眨了下眼睛,飞快地亲了下棠仰,低声道:“同枝连理。”
棠仰只笑,明堂低头揉了下眉心,又道:“你一笑我魂儿都要飞了。”
棠仰脸腾地一红,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推明堂道:“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相关的。”
两人头挨着头,明堂一阵冥思苦想,总觉得好像隐隐漏过了什么,但就是抓不到。他一手玩着棠仰的头发,棠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半晌,突然问道:“我并不是仙树吧。”
明堂摇摇头,这一晃脑袋好像把他一下晃悠清醒了,两人异口同声道:“难得!”
“该不会还是揶揄的玩笑吧……”棠仰心有余悸道。
明堂啧了声,闭上眼眉头紧促,“他们讲话很少让我和明夷在场,就连前面那些基本都是偷听来的。”他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久远而模糊的画面,帘帐后有张嘴说着什么,一圆一平……
棠仰低声补充道:“她自称棠止。”
棠仰,棠止。明堂心中一凛,睁眼道:“双生!”他激动地又坐直了,“她说是阴阳并存的双生树!”
棠仰面无波澜,只是蹙眉道:“我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忘记太多东西了,”明堂转头,说着,目色一沉,“更有甚者,或许那便是雷击的缘由。”
棠仰想想棠止那副癫狂的样子,暗自点头。话已至此,他把昨晚发生的事细细说给了明堂,外面自然也没地动山摇,棠止的话真真假假,但二人也不至于就此松懈。有春雪佐证,棠止的确盘踞在整个宪城下,只是她究竟同宝珠如何,仍旧扑朔迷离。
两人暂时议论不出个结果,便起身先打道回府再说。
宅院里,方春雪和檀郎不见人影,两人扫视一圈,见似乎也不在屋里,心中差点一咯噔,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幸好梅利就堂而皇之地坐在棠仰常坐的那张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在发愣,明堂随口问说:“他俩人呢?”
“在转角那边院子里,折磨花花草草去了。”梅利打了个哈欠,眼中无神地答了。
明堂和棠仰对望一眼,看来是春雪终于想起她租来的李家凶宅,过去收拾了。刚想倒茶喝,梅利又补充道:“棠仰该去看看,不知染了什么病,花儿全生虫了。”
棠仰翻了个白眼,“生虫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罢,三人同时一怔。明堂看向棠仰,椅子上的梅利亦坐直了起来。三人眼光发直、各有所思,半晌,殊途而同归,齐声道:“虫!”
三人瞬间如芒在背,冷汗直冒,眼瞪眼看看对方,皆心知肚明。
花——或是树与虫,虫寄生在树身上,如不仔细端详,树便掩住了虫,极难察觉。痕迹亦是如此,一个人身上是可以同时存在多种颜色的,若如同树与虫,树的颜色掩盖严了虫,相互寄生,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