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端着烛台的那手举在胸前,火光下她白得像纸似的脸上带着近乎兴奋的神情。她边倒退着靠近棚屋,边放轻了声音,“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安圆从这下面拿出了邪神的木像。”
棚屋上没有落锁,只是虚插着门。梅利打开门闩,扑面而来一股霉灰味,还有些淡淡的潮湿。檀郎看看方春雪,不得不说梅利的话也引起了两人注意,安圆同白露息息相关,带着明堂棠仰进到卢家下去一探只会更难。何况,叫梅利自己下去,连个照应都没。
两人相视点头,跟了进去。
棚屋里照不进月光,一下子黯淡。举着的三只蜡火苗有些刺眼,两人揉着眼泪儿大致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梅利已经找到了暗室入口——地上有个板门,拉开就行了。
她把板门拉开,现出向下延伸的台阶,黑暗与台阶俱是一眼无边。方春雪探头往里看了眼,倒是没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兄弟,毕竟堂上坐清仙,大抵是不会藏着脏东西的。她稍安心了些,眼前梅利头也不回地已经下去了。方春雪看看身旁,檀郎轻声笑道:“你走中间吧,我垫后。”
春雪感激地拍拍檀郎,紧跟着梅利走上台阶。
三人唯恐被发现,把棚屋和板门都关好了。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三个微弱的烛上火苗在勉强吞噬些纯黑。这暗道里实在太黑了,明明没有风,火苗却跳得厉害。人一害怕便不由自主地将光亮拿近,使得滚热的火气扑脸。三人离得很近,只有脚步声和呼气声回荡在不知还有多长的暗道内。
地下幽暗无比,又离得很近,只能看见前一个人的脑后,连脚底下都看不到。梅利全神贯注地快步朝下走,蓦地耳边响起了清脆巴掌声,掀动的风令手上的烛火不稳地晃了下,险些灭了。梅利恼了,不耐烦道:“安生点别拍手,生怕没人发现是吧?”
说罢,身后的两相脚步声停了。只听檀郎道:“没人拍手啊。”
平稳或急促的吸气声在狭窄的暗道内放大,方春雪颤声道:“我们都一手端着烛台,怎、怎么拍手……”
梅利眉心一蹙,站定脚步回过头。几乎是在她回头同时,走在中间的方春雪看见,梅利前面竟然还有一个后脑勺!她脑袋一白惊恐尖叫了一声,那覆着黑发的后脑勺像是动物似的瞬间就闪到了一旁,方春雪眼睛还没来得及追上,便听见梅利喊道:“护住蜡烛别灭!”
话音未落,方春雪手上的烛台不受控制地倾斜,她大惊失色,两手要去稳住烛台,耳旁贴着一股腥潮的口风,倏地吹灭了她手中的那支蜡烛!
她那“啊”叫了一半,后半声凭空消失。
“春雪——”一切电光火石,檀郎和梅利同时将烛火向前伸去,却只通过微弱火光看见了对方的脸。弹指之间,方春雪竟在两人中凭空消失了。
“人呢!”檀郎崩溃了,大喊道,“春雪,人呢!”
“蜡烛别灭!”梅利也终于没再四平八稳,尖着嗓子直叫,她一手拢在火苗前,还没来得及动,好似有团人形的东西凑到了她身边,檀郎借着她掌中火光隐约看见那东西浑身上下像是缠满了头发,无风自动,凑到梅利烛台前就要吹,而她毫无所觉。檀郎腿先迈开半步,大喊道:“梅姨!”
梅利只顿了一刹就反应奇快地半低下头,对着那口风就吹了回去!眨眼火顺着她吹的那口气朝回烧,险些燎到那人形黑影。黑影朝旁一缩消失不见,檀郎健步上前扯住梅利大声道:“它进到墙里了!”
慌乱之下,两人一时忘了四面八方哪儿不是墙,檀郎背后砖缝里冒出两只发丝组成的手蓦地缠上了他脖子,梅利抬手将那烛台直接对上了上去,那手比她还快,缩回墙缝没了。
两人狂喘着气,举着烛台面面相觑。此时白蜡都已只剩下半个手掌高,往前走,藏在墙后的不明怪物蠢蠢欲动,往后,春雪生死不明,不知去向。
梅利感到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她只思索了须臾,就斩钉截铁道:“檀郎跟我走,春雪一定还在地下!”她雷厉风行,镇住了檀郎,两人端着烛台加快脚步继续下去暗道。梅利问说:“为什么只有她被拉走了!她做过什么事没有?”
檀郎想也不想便答道:“她吃了供过的糖,阴魂给的!”
“是卢林!”梅利朗声道,“那小鬼头是不是喊她叫二姨?”
檀郎只得摇头,“不清楚,我听不到的。”他一面提防着四周,“卢林也死后在堂上?”
“恩,”梅利一手拎裙,眉头紧蹙,“卢晏死了爹娘是被二姨卢林养大的,两人双双病死后卢三水自己做地马,将他俩作为清仙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