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呲牙,口吐人言骂道:“呸,什么狗屁的好妖坏妖!吃人就是坏妖,不吃人就是好妖——”它撑起前爪似是还想站起来,檀郎握紧擀面杖戒备。老狼摔回地上,从长长的毛内掉出了一张黄纸,它不动声色,想蹬后爪把那黄纸够过来,方春雪忽然大叫了一声,越过檀郎冲了过去,将那纸抢了过来!
原来她刚才叫那一嗓子是在给自己壮胆。狼牙近乎擦着她手边过去,幸好老狼被檀郎打个半死,咬得也很无力。方春雪不知不觉间早已眼泪挂了满脸,两人对面,男主人听见老狼声音,也泪流满面道:“你竟是妖?”
老狼见大势已去,冷哼道:“我不但是妖,我还要以后吃你全家。”
男主人悲痛欲绝,大吼一声捂着脸哭起来。春雪冲檀郎展开黄纸,只见上面有着黑色掌印,正是黄符咒!檀郎冲老狼呵道:“谁给你的这东西!”
老狼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晕死过去,檀郎只得冲男主人吩咐说:“别哭了,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
手忙脚乱,折腾半晌把老狼妖关进笼子又锁入偏房,两人劝了几句男主人,这才带着黄符咒赶回了宪城。
真是惊心动魄。
对面,明堂不知提着的这口气是该为他们顺利脱险松好,还是为接下来的狂风骤雨继续提着。果然棠仰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抬头问春雪说:“讲完了?”
檀郎点头,春雪也点头,还把黄符咒拿出来递过去,“我们没敢把知女直接带回来,”她指指脚下示意地下黑影,“还是留那边了。”
棠仰伸手接了黄符咒,一眼没看就朝后递给明堂,悠悠地说:“春雪,你带的头呀?”
方春雪心里咯噔一声,比见了知女还慌。檀郎忙插话说:“怪我没拦,我在路上就闻出来它是知女了,心里想着叫破就好了,我们能解决的。”
“你们能解决,它是个狼啊!”棠仰火冒三丈,恨不得给他俩一人一巴掌,“你叫破了它也是个狼,一口能咬断你脖子!”
棠仰本来不训话了,这下彻底又恼了,明堂看看对面俩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也颇无奈。这事结果是好的,但实在太过冒险,不能不罚。稍有一环出现意外,俩人今天或许就回不来了,明堂心里打定主意,适时接道:“这两天你俩被禁足了,在屋里好好念书。”
“本月都不许出去!”棠仰瞪一眼明堂,没好气地说。“春雪我看你是胆子见长了!”
实话实说,回来的路上方春雪和檀郎都有些后怕,也做好了被棠仰骂得狗血喷头的准备,两人自知理亏,灰溜溜地回屋了。等俩人走了,明堂才笑嘻嘻地凑过去揉棠仰的肩,低声说:“好了不气,也平安回来了。”
“这个。”他把从知女手中夺来的黄符咒伸到棠仰眼前。棠仰看也不看,拍他的手道:“拿走,我恨死这破玩意儿了!”
“真拿走,”明堂仍是笑,故意从背后搂着他的肩小声说,“你不想想这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棠仰蹙着眉一声不响半晌,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你怎么想?”
明堂挑眉,“让我坐会儿。”
“自己搬椅子去。”棠仰刚要拿过黄符咒,明堂眯着眼睛笑道,“你可以坐我腿上。”
“滚。”棠仰简短回答说。
明堂不逗他了,走到人面前慢慢正色说:“我想,这大概是张还没使用过的黄符咒吧。”
闻言稍微离远了些,棠仰盯着他道:“你不能因为知女太弱了就这么想吧。”
明堂失笑,将那黄符咒团作团儿,贴到他耳旁低声说:“所有给妖魔鬼怪的黄符,都让它们吞了不是吗?”
略微一怔,棠仰仔细把历来种种回忆了,歪头说:“那小丫呢?”
或许是李成描述中小丫咀嚼的动作给了明堂灵感,确实,从第一桩黄符咒出现算起,所有为人所持的黄符咒都仅仅是“持有”,但给鬼的塞进草人腹中,姑且也算是吃了,给黑白假无常的只找出来一个,或许对妖来说符咒须得吞下才能生效。
明堂挑眉,“她那个情况,姑且也算是……”说着,他眉不挑了,拧起眉心,似乎在考虑措辞,“不如说是,自己的愿?”
“什么意思?”棠仰问说。
“你看,孤鸿是为求财求命,是最剥离的外在。换嫁案,张妈是为女儿薛彩萍,归根结底不算是自己的愿。只有小丫,同村邻里活埋她的小孩,还要烧死她自己。小丫何其绝望,她喊出那句谁来救救我时,是和妖一样,渴望自己能去做些什么,对吧?”明堂慢吞吞地解释说。
棠仰蹙眉听完,心里差不多理解了明堂意思,隐约觉得有些牵强附会,却又莫名其妙贴切。他低头思索半晌,终于悟出来问题所在,说道:“可小丫是在那之前吞下黄符咒的吧,那时候她的愿应该同当时有所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