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完,妇人停下脚步,“我们歇歇脚吧。”
三人在路旁的树下歇脚,大树粗壮的根须冒出土地,方春雪和妇人干脆坐在上面。檀郎抱臂靠在树后面休息,这一天折腾,他同春雪其实也都乏了,不再说话便只有虫鸣嘶嘶,还有两人的呼吸,妇人安静得好像随时便会消失。檀郎正思考着什么时候撤退,阵阵夜风袭来、裹着些许古怪的气味。他思绪一顿,仔细闻了下分辨,悄悄转过身,瞥了眼妇人。
休息得差不多,三人再次前往俪县。妇人住在俪县外,远远的便能看见有户人家仍有微弱的灯火亮着。她露出淡淡笑意,指着那灯火说:“看,那边是我家,我丈夫给我留了灯。”
方春雪同檀郎将信将疑,两人对望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妇人取下帷帽,邀请道:“谢谢你们陪我,进屋喝口水吧。”
只得硬着头皮跟妇人走进小院,她轻轻叩门,屋里有个面貌普通、却看起来很和善的男人开了门,见到三人先是一愣,然后才对妇人假作埋怨说:“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急什么,这不好好回来了。”妇人笑嘻嘻的,睨着丈夫道,“这两位是路上同我做伴的,请他们进来喝点热水。”
男人听了,客客气气地把两人请进门坐下,还不忘小声交待说:“父母睡了,两位小些声。”
那边妇人业已进屋,轻车熟路地过去倒水了,男人也起身去帮忙,一派夫妻恩爱之相。檀郎犹豫不决,低声道:“怎么回事,这男的是妖?”
方春雪也摸不着头脑了,她偷瞄了眼夫妻俩过去的方向,“不是呀,难道真是一家子?”
话音刚落,妇人走了回来,她丈夫在后面端过两碗热水,檀郎和春雪道了谢浅浅啜了口,妇人又说:“天也晚了,二位正在找住处,家里倒正好有间偏房空着,不如留下天明再走?只是不知……”
这下檀郎不敢做主了,他瞄了眼春雪,方春雪面不改色地点头道:“那麻烦了,真是谢谢嫂子!”
男人也点头道:“放心吧,都是现成的,不麻烦。”
四人没再说什么闲话,妇人将他俩领到偏房便走了。屋内一瞧,里面果然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张不大不小的土炕。两人就势坐在炕头,都懵了。
“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檀郎摸摸脑袋,说道。
“啧,”方春雪呲牙咂嘴,冲檀郎解释说:“来的路上我和她讲本州话,她口音毫无破绽、确实是河东那边的……可也确实是妖怪啊!”
“妖也分好妖坏妖的,指不定她真的就是和人好好过日子的那种,你看棠仰和我师兄。”檀郎回道。
两人呆呆地傻坐着,似乎有点茫然。隔过须臾,檀郎做主说:“算了,明天先回宪城再说吧。”他说着,自己下去席地而坐,背倚着土炕刚想阖眼,方春雪拍他肩膀,凑过来说:“哎,你躺那头就行了,坐地上一晚腰疼死,我看你明天怎么走回去!”
檀郎脸刷地红了,语无伦次道:“这这、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行,”方春雪往里挪了挪,“少废话。”
地下,檀郎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刚站起来,又有人叩门,男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睡了吗?”
方春雪一个打挺坐起身下来,檀郎过去开门说:“怎么了?”
男人端了碗水憨厚地笑,答说:“怕你们夜里醒了口渴,端进去喝。”
檀郎接过水,更觉不好意思,挠挠头道:“麻烦大哥和嫂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啥,”男人连连摆手,“我媳妇儿非要到宪城去,三十多里地呢,这么晚了我能放心嘛!幸好有你们陪她走回来。”
屋里,方春雪一愣,门口檀郎不动声色,只是又笑笑,送走了男人。他刚离开,方春雪忙道:“去哪儿有必要说谎吗,不是回娘家了?”她自己摸着下巴嘀咕,“娘家……戽城那么远,总不会娘家是小鹳村吧!不对,她一个妖怪哪儿来的什么娘家!”
她嘶了声,顿觉有点冷。檀郎把水放下,安慰说:“或许她是去更远的地方了,女人脚程不快,只能这样和丈夫讲。”
春雪本来看着他在认真听说话,忽然整个人嗷了声吓得倒退到了炕上,险些翻倒。檀郎也被她突如其来一嗓子吓到,不由回头,身后啥也没有,他又懵了,春雪一撑身子跳下地,大呵道:“赵伯你吓死我了!”
明白过来她是看见了阴魂,檀郎站过身,可惜他看不到那鬼赵伯已经到了方春雪跟前,阴阳怪气地说:“小丫头,我可是刻意进来提醒你的,你不感激我?”
方春雪哼了声,还没说什么,那鬼赵伯继续说:“你们墙角蹲着个妖怪正听呢,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