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没有残魂意味着什么吗?”
棠仰默了下,才慢慢答,“知道。意味着她还没彻底消失在世间,或许将有一天,得出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恩。”明堂点了下头,低声说:“而且。我们两个都恰好活得很长。”
棠仰不知是不是被他逗笑了,出了一口气,从明堂怀里转过身。两人对望少顷,他才缓缓笑起来,说道:“还是不要再遇到了。”
他含着笑微微合眼,好像有些如释重负,有些释怀。明堂也出了口气,随着棠仰一笑仿佛安心了。他仍不知道棠仰究竟能否真的释怀,拿起放下,选择在他。那是他们纠缠的前半生,也是他自己的前半生。
明堂也微微一笑,不再顾虑道:“你怎么知道根本没有残魂的?我点向他眉心没能抓住残魂只是刹那间的事,但你立刻就知道了。”
棠仰歪着脑袋回忆须臾,半信半疑道:“就是……那瞬间你想什么,我好像知道。”
这感觉明堂当时也有,不然也不会下一刻提剑时从容不迫。
两人都有点懵,看来看去半晌,明堂心中一跳,“我好像知道了。”
他说着,开始解自己上衣,棠仰淡淡道:“你要敢说什么不着调的话,我就给你一脚。”
明堂乐了,指着自己的肩头说:“你看。”
棠仰抱起胳膊一扫,却不由微怔。原本肩头那些黑色的雷击印不知何时颜色变了,成了浅浅的棕色,倒不太像雷击,反而像是树根了!棠仰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道:“不会吧……”
“恭喜你,”明堂挑眉,“现在随便走,走去哪里都行。院里的梨树被人砍了也没事,反正只要我这儿没事你也没事。”
原本,即使没了棠止从中作梗,考虑到棠仰的本体梨树仍植在方宅院里,他也还是无法离开宪城太远太久,毕竟万一出了状况赶都赶不回来。而现在,梨树的根以魂魄移在了明堂身上,即使梨树有损,也不会再被伤及了。
棠仰张着嘴半晌,先是给了明堂一掌,把他给拍懵了,正莫名其妙着,棠仰腾地抱住了明堂。
当晚,众人毅然决定下馆子。不但要下馆子,还要下最好的馆子,下最贵的馆子!本以为梅利是不会参与的,吊诡的是她不但参与了,而且还做东请客!反正不是自己钱,借此机会花天酒地挥金如土,钱财这东西平日在梅利眼里到底是不是土没人清楚,总之今晚是和土差不多。
等酒喝得明堂开始上头时,檀郎已经出去吐了三回。旁边趴在桌上的是棠仰,哼哼唧唧不知在念叨什么,梅利凑过来露出了狐狸尾巴,问明堂说:“求求你了,给我指个方向也好。”
明堂手撑着脑袋摇头,“说不了,我本来也没你以为的那么清楚。不过,我有个感觉,你最好别去翻书。”他揉着额角含糊道,“怎么说呢,我老是感觉纸上是翻不到的,你从口头里打听打听没准儿行。”
梅利咂摸了会儿,妥协了,重振旗鼓道:“成吧,我明天就出发。”
听到她说“出发”俩字,本来也趴在桌上装死的檀郎直起身子,口齿不清道:“师师、兄,我也打算、去……去找找白露师兄!”
“恩,”明堂点点头,刚要开口,檀郎转头冲方春雪大声道:“春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桌上静了,就连棠仰都把头抬起看了过来。方春雪本来稳坐钓鱼台,她反应很慢地“啊?”了声,意识到自己被点名,显然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清醒。春雪挠挠头,答说:“那就去呗。仔细想想,我也一直都在附近没挪过窝,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做。”
檀郎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唔了一声倒回桌上。
三个“大人”同时叹了口气。
回去时众人互相搀着,梅利没人搀,自己扶着墙。不知是不是错觉,站在阴影下她好像突然老了,不是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模样。明堂和棠仰侧目又看方春雪和檀郎,好似他俩也突然长大了些,不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众人各自回屋,明堂把檀郎拖去他的房间,再回来时见棠仰坐在台阶上发愣。夜风一吹,两人都清醒了不少,明堂无声地坐在了棠仰身旁。
夏天就要来了。梨花当然早已败了,但继而是叶郁郁葱葱,也没什么好美中不足的。明堂同棠仰一起抬头看了会儿月亮,才轻声问说:“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棠仰捋了下鬓侧的长发,他环顾四周,“兴许一把火烧了。”
明堂还没彻底酒醒,蓦地也摸不清楚他真真假假,刚想说话,棠仰忽然轻笑道:“其实这院子里应该烧过一场大火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