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层纱幔叠,香炉里飘出阵阵香韵,将四处浸的沁人,烛火透过灯罩将角落都照的清楚,掩映在脸上,生出一层暖意。
“言大人何事烦愁,孤影独酌?”乐玖举杯对饮过后,重新将酒盏斟满。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石疆自嘲地牵了牵嘴角,黯然道:“岂不闻酒借愁生,互为薪火,一发便是燎原。”
石疆自顾自的说着,这副样子,显然是醉了。
“愁是凡人枷锁,须得钥匙方能解忧,这酒,是不行的。”乐玖将酒壶酒盏向一旁移了移,移的不远,石疆不用伸直胳膊就能碰见。
“凌姑娘活的通透。”石疆揉着眉心,声音也带了些许沙哑。
乐玖无甚表情,“大人说笑了。”
“姑娘可曾听闻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贪墨大案?”石疆的眼里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几日未眠,此刻望着乐玖,满是疲惫。
“这事儿不小,街头巷尾都有人说,就是活在一隅,也就听见只言片语的,似是今日斩首,”随即疑惑道:“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毕竟同朝为官,颇有所感罢了,姑娘怎么看?”石疆盯着她,眼中清明,和方才醉酒之态判若两人。
“妾怎么看……”乐玖低头想了会儿,苦笑道:“听说他们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克扣灾款,可妾一届浮萍,日日守在醉乐坊,为官者事情做的固然大错,可说到底也没遭殃到妾头上,大抵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多时不过是当做谈资,听听解闷罢了。”
“可若你是玹州百姓,你会作何感想?”
石疆这架势,非是要问出些什么才肯罢休。
“若我是玹州人……”乐玖敛了笑,设身处地地想了片刻,“官员无道,见死不救,我辈势薄,沦为鱼肉,自当磨刀挥剑,直插敌心,方解万恨。”说道最后,乐玖眼里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一柄团扇正戳着石疆的心口,宛如一把利刃。
腕子带着团扇一松,面上也跟着挂上了少女特有的憨笑,“可我不过是景行街上的一介乐倌儿,每日弹弹琴,唱唱曲儿,那些个官爷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自然挑不出错,更别提什么恨了。”
石疆闭目养了会儿神,再睁眼时,又成了方才那副醉态,语速都慢了许多,“你这么想?”
乐玖酌了杯酒,“自然,大人身在云端,不知疾苦,若是你我境遇相易,或能少些烦忧。”
“听君一席话,烦闷如云散……如云散……”石疆头枕着胳膊,俯在桌子上喃喃说着,不多时,便听见匀称的呼吸声。
乐玖出门唤来小厮,将人送回石府,月娘进来的时候正对上乐玖捞起一条帕子擦着手,随即扔进了盆子里,对着一旁收拾的小厮说了句“扔了吧”。
“主子。”月娘冲着乐玖行礼。
“嗯。”见月娘不说话,乐玖开口问道:“有事儿?”
“主子,”月娘手里绞着手帕,面色也带着几分犹豫,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属下不明白。”
乐玖睨了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主子,这话本不该由属下说,可属下就是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与石疆这厮如此虚与委蛇,这步棋,属下怎么看都觉得没有必要,反而惹了一身不痛快。”
“你知道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可以伪装的,就像外面的人所熟知的石疆是位君子,刚正不阿,和善有礼。”
“可白日里披着的外衣总有一刻会被自己撕下,于夜里透透气,我想看到的就是那个时刻,看到他原原本本的面目,哪怕就是一点儿与平日不同的地方都可以暴露他的软肋。”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便只有这一个法子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一丝一毫便可。”
“若是运气好,成了知己,自然是好,如果死前被知己送上奈何桥,心里如何会是滋味,岂不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