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夏夫人去劝夫人,夫人转过了身不理他,去劝女儿,女儿也是给了他一个背影。夏先生也只得摊手叹气。
头顶的日头缓慢的走动着,亭前木芙蓉的影子投到了语冰的脚上。她抬起了头,看了看亭内依旧生气坐着抹泪的夏夫人,转身往厅中去了。
不一会,她捧了个盖碗出来,碗内是夏夫人最爱的九曲红梅。
走进亭内,夏夫人给了她一个后背。语冰只得放下盖碗,低头喃喃着说:“娘,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夏夫人依旧不睬她。
语冰转到了前面,半蹲在夏夫人面前,仰头赔笑:“娘——。”
依旧没有回音。
语冰不气馁,执着的摇着夏夫人的腿:“娘——,别生气了好不好,来,笑一个。你刚刚骂了我半天,一定很口渴吧。我给你倒了茶,你就喝一杯吧。”
拖着声音叫了半天娘,摇着夏夫人的胳膊撒了娇,到底是亲母女,哪来的隔夜仇,夏夫人气不过,又笑了。
语冰大喜,忙将茶捧了过来,又叫了好几声娘,夏夫人于是端起盖碗喝了口茶,手指一戳她额头,虽是依旧嗔怨的语气,但脸上却是带着些骄纵的表情:“你啊——”
语冰朝夏先生眨了眨眼睛,嘻嘻的笑了。夏先生在一边抹了把汗,这母女俩,女儿还是孩子也就算了,做娘的也跟个孩子一样,一点小事就要闹半天,两人都怄气,最后却是语冰叫了几声娘就风平浪静的和好如初了。没事就来这么一出,倒是自己夹在中间白白担心加枉做好人了。
夏先生表示压力实在很大。
最后,那天中午夏家后院依旧不时传来语冰的叫喊声:“娘,你亲点挠啦,很痛的。哎呦,娘,你抓到我头发了,你轻点洗。”
夏先生在前厅暗暗发笑。
是夜,夏夫人和夏先生在室内秉烛夜话。
夏夫人向夏先生抱怨着:“你也不好好管管语冰。你看看她一个女孩子家,这眼瞅着都快及笈了,还是整天跳上跳下的,时间长了可怎么是好。女孩儿家,最要紧的是找个好婆家,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女工刺绣更是一样不行,可怎么是好。”
夏先生赔笑:“急什么,她才十四,时间还长着呢。”
夏夫人皱起了眉头:“不是我看不起我们这些村子里的人,只是语冰将来要是嫁了这些人,一辈子要么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要不就是夫君出门打零工做生意,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一次,我实在有些舍不得她就这么过一辈子。”想了想,忽然又舒展了眉心:“有了,文清不是在我娘家那边学做生意吗?不如我们将语冰也送了过去?我哥哥家的那英儿举止甚是有度,语冰跟着她总比现在的好,到时说不定她定了性子,反倒变得文雅起来了呢。我娘家结识的人也多,到时要是相中一个,就给语冰定下来,岂不是比现在的要好?”
夏夫人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暗自赞叹不已。
夏先生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哎,你倒是怎么个意思啊。”夏夫人瞪了他一眼。
夏先生连忙点头:“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夏夫人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过几日端午我们正好要回去一趟,到时直接将语冰放在那就好了。让我娘也好好的管教管教她。”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幽香阵阵。田间地头上,树林里,小溪旁,无数的萤火虫发着黄绿色的光飞来飞去,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语冰手托着腮坐在木桥上,双脚不安分的来回晃荡,眼睛却是朝前望着,有些焦急。
薄雾中,一个人影渐渐走近。语冰一下子跳了起来,跑了过去。
人影渐渐走近,俊朗如月的脸上是与这个年纪不相称的平静疏远,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那是一种对任何事任何物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漠。
但语冰依旧很高兴的迎了上去:“林尚轩,你来啦。”
低低的嗯了一声,林尚轩的声音如同冬日的溪水一般清冷:“叫我来,有事吗?”
语冰嘻嘻一笑,跳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歪着头看他:“我想你了,成不成?”
林尚轩微微皱眉:“白天不是刚见过吗?”
“诗经说,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那你算算,这几个时辰我们就多久没见啦。”
末了,又拉着他的胳膊摇晃了下:“你想我不想?”
林尚轩没有回答,倒是先四周看了下,然后不着痕迹的从语冰的手中抽出了胳膊:“小点声,别闹。”
语冰不以为意,拽着他的手到溪边的岩石上坐下,指着满天的萤火虫满足的轻叹了口气:“好美啊。”
忽然又偏头来问林尚轩,语气有些娇嗔,也有些恼怒:“林尚轩,你到底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