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连一脖颈间的那把剑自然是沈落的寒光剑。
而沈落正凉凉地看着连一,只见他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冷冽的字眼,“他在哪?”
连一眨了眨眼嘴,无辜道:“回禀掌门,大长老让我下山去买朱丹果,我刚从山下回来,什么也不知道,不知掌门说的人是……”
沈落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连一从容不迫地指了指卧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马,马背上正悬着一只竹篮,篮子里原本盛满的朱丹果撒落了一地。
沈落低头看了看滚得满地都是的朱丹果,默默地收回了长剑,瞥了他一眼道:“回去吧。”
连一冲他行了个礼,拽着半跛的马艰难地往山上走去。
沈落紧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抬足碾碎了脚边的一枚朱丹果,淡淡问道:“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可疑的人?”
连一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回头道:“回掌门,连一回来的时候一切正常,什么也没看到。”
“那就好,”沈落眼中波澜不惊,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那弟子先去了。”见沈落不再问话,连一这才放心地扭头离去。
只是在他背过身去的一瞬间,沈落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手中的寒光剑也已克制不住地嗡嗡作响。
凌孤月背着连一给他准备的包袱,一半兴奋一半不舍地往山下赶着。那条小溪在沿途中与其它支流汇聚,早已变成了湍急的大河,据说这条河就是屏川的“川”。
随着河面渐宽,地势越来越平坦,竹林稀疏。凌孤月翻身下马,牵着它来到河边饮水,谁知那马却不肯喝水,一反常态地急躁,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凌孤月摸了摸它的鬃毛,安抚道:“跑了一夜,真是辛苦你了,等出了屏川,我再喂你最好的草料。”
马儿仿佛通灵性,轻轻蹭了蹭凌孤月的肩膀,待他上了马,从鼻中喷出一口气,不顾疲惫,又快步跑起来。
沿着河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四周草木荒芜,显得十分荒凉。空旷的河滩上,一块古朴的石碑孤零零地矗立在碎石堆里。凌孤月绕过去一看,石碑上刻着几个铁画银钩般的大字,又用朱笔描红了一遍,上面写道:屏川境。
凌孤月暗想:过了这块石碑就算是出去了!心头一松,抬眼看了看明亮的天色,便下马蹲在河沿边要洗把脸。
连夜赶路,虽罩着面纱,脸上仍是沾上了不少灰尘。他撩开面纱,捧了一把河水泼到脸上。那河水自山中流出,清凉无比,不由眯着眼暗道一声:爽快!又翻出连一为他准备的包裹,里面果然有一条干净的手巾。
将脸上的水渍擦尽,凌孤月刚要起身,却见河水中映出的影子有些不对。身后那黑黢黢绣着翻浪纹的衣服不是沈落常穿的吗?
凌孤月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又用手拨了拨河水,水面荡起道道涟漪,但那道影子却雷打不动地立在那里。
难道他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凌孤月一愣,循着衣襟往上看去,那张熟悉的脸在今日在水中不知为何显得竟有些惨白。
“师兄,你要走?”沈落问道。
凌孤月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异常,只是冲着泛着细纹的水面点点头,“不走不行,现在人人都说我是凶手,看来只有我认罪了才能平息众怒。”
“我不会同意的,”沈落轻声道:“师兄,我会护着你。”
凌孤月低笑一声,“你是掌门,你的话他们自然要听,只是……季桐、白竟的死,实在有些蹊跷,矛头既然都指向我,自然是有人故意想诬陷我。你能护着我几次?下次万一再有人出事呢?你身为掌门,总不能带头违反门规。”
沈落摇头,“师兄,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再等等好不好?”
凌孤月无奈道:“难道你还要将我锁在沉冬榭?”
“沉冬榭不好吗?没人会打你主意,我每日也都会来看你……”
凌孤月慢慢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只小雀儿,不喜欢被人关着。”他转过身来,看到沈落脸上明显有丝落寞闪过,继续说道:“再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沈落眉头紧蹙,沉默良久,最后依然固执道:“不行,师兄,你不能走。”
“我要走,你拦不住。”凌孤月后退一步,就在沈落想伸手拉住他的时候,纵身一跃,跳入了茫茫河水之中。
“师兄!”沈落脸色一变,看着河中溅起雪一般的浪花,还未来得及抓住凌孤月的手仍在空中悬着。
“我没事!”宽阔的河面上,一颗湿淋淋的脑袋自河中心冒了出来,他的黑纱帽已被河水冲走,墨一般的长发垂在脸庞,衬得那张脸莹白如玉。
凌孤月在水中浮着,抹了把脸,冲岸上的人展唇一笑,“师弟,我走了!”
下一刻,在沈落错愕的目光中,凌孤月又沉入水中,不过片刻,水面恢复了平静。
师弟……
隔了十年,沈落再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只是这一次,凌孤月依旧远离了他。
☆、第2章
凌孤月自然不会担心沈落随他跳入水中追上来,因为他了解那人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却十足畏水。凡是涉及到河边溪头的地方,沈落一概不会去,大概也是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在他的心头留下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