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麓对于商泊云偶尔的幼稚十分习惯。他略一思索,忽然面不改色地把衣服收了回去,商泊云只接到了一团空气。商狗子目露疑惑。“既然你已经洗完澡了。”“商泊云,那个解释,现在可以说了吗?”江麓的嘴角弯了弯。商泊云的爪子在空气里微微捏紧,对于江麓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怎么回事?他心里的那只小恶魔为什么跑到江麓身后去了!“……我会说的。”商泊云鼓着嘴巴控诉。热气熏得他整张脸都是淡淡的粉色,眉毛眼睫湿漉漉的,看起来格外乖顺。江麓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就可以听。他好整以暇地抬眼,从容得就像平时游刃有余作弄人的商泊云。半边身子还光溜溜的,这会儿也无心得瑟了。裹着浴巾的下半身只觉得无依无靠,商泊云磨了磨后槽牙,深感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让商熊猫学着拿衣服了,那孩子努努力也不是不行。他清咳了声:“其实……”商泊云嘴唇开合,叽里咕噜的迅速说完了,后面的声音如同蚊讷,根本就听不清。“……就是这样。”他的表情有点难为情。“就是这样?”江麓要被商泊云气笑了。“嗯?没有听清吗?”商泊云一副浑然懵懂的样子,他微低着头,柳叶似的眼尾向下垂着,热气熏出来的粉色蔓延到了眼角,看起来单纯且无害,“那你再过来一点。我重新说一遍?”他语气带着商量,听起来无比真诚。江麓太在意那个解释了。他显然忘记商泊云是一只高自尊且记仇的大型犬。步子刚移近了一些,就被蓄势待发的商泊云找准了时机。商泊云手臂向前一捞,把江麓整个人往前直接带了过来。沐浴露是某种水果的甜味。商泊云的身躯在江麓面前迅速放大,赤果着的上身没了门扇的遮挡,整个露了出来。还有点水珠沿着锁骨往下淌,动作之间落到了江麓的脖子上。商泊云上把手臂绕到身后去抢那套家居服的,因此现在是将人圈住的姿态。江麓踩着小猫拖鞋就想跑掉。衣服还没到手,商泊云哪里肯让他如愿,缚住人的力气更大了些。“衣服给我!”“江麓,你可太坏了!”胳膊拢了过来,还带着湿润的水汽。脸压在了商泊云的下巴那,江麓两眼发晕,踩在浴室门外的水渍上。向下轰然倒去的一瞬间,江麓是后悔的。商泊云跟着下坠。那张怒气未消的脸迅速逼近江麓,冒出了愕然。咚的一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只有力相对作用的震感传递。商泊云的手臂抱着江麓,一道儿碾在了地上。哒哒的上楼声迅速蹿了过来,商熊猫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火焰似的眉心颇为不解。“嗷?”“自己玩去。”商泊云无暇和它解释。商熊猫还惦记着那锅地三鲜,斟酌一番选择离开。“你先起来……”江麓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商泊云的颈窝里响起。肌肤的温度泛着凉,并不算柔软。手被迫抵着商泊云的胸膛,触感莫名奇妙的熟悉。他下意识确认了下,又飞速缩手。这个触感——和梦里是一样的。他果然越来越不正常了。江麓悲伤地发现,自己现在热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距离太近,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商泊云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掌心则没忍住,虚抓了一把江麓的头发,意味不明地轻捻了几下。江麓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商泊云。”他深呼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商泊云,“你这种行为,往前十七年属于流氓罪,会枪毙的。”虽然这件事情属于他自作自受,可这会儿商泊云只包着浴巾,胸膛敞开,一点儿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商泊云闻言,顿时不开心了。“江麓,明明是你先欺负人。”何况再往后九年,我们可是盖一床被子的关系。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遭,我提前……怎么了。十七岁的江麓远没有那么会隐藏情绪,这会儿耳朵和鼻尖都已经攒出了血色。他憋着呼吸,很轻地“唔”了声,勉勉强强算回应。商泊云看着他闪烁的眼睛,忽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周五的时候就想和你说。”“我没有那么喜欢交朋友。”商泊云说。“因为他们和你关系不错,所以我才去套了近乎。”“而且,我已经有很多朋友了。”江麓回过神来,没想到商泊云在此情此景里忽然开口。他只能全然地去听。“不过,有再多的朋友,他们都和你不同。”这句话乍一看,实在很像什么海王发言,但商泊云想起二十六岁依然困在家庭里的江麓,想起他遮掩着的取向,将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又打了个转。为了他?“和我不同?”江麓听得认真,都忘记自己还在地板上了。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可靠得太近,商泊云几乎能听到他无可自控加速的心跳声。很多不能逾越的事物即将逾越,十万八千里路,剩下的半程也许可以一起走。商泊云看着江麓水色潋滟的眼睛,那里浮光烁烁,明明白白映着他的倒影。脑子晃晃悠悠断了线,心脏很罕见的柔软地塌缩,如果理智再少一点,它就会炸裂成绚丽的烟花。商泊云笑得有点儿温吞。他强调:“只有你不同。”“哎。”“所以,我们都赶紧长大吧,江麓。”商泊云认真地望着他。声音落在江麓耳朵中,像是一个等待着去拆开的礼物盒。我们?他瞳孔微缩,眼睫不安的动了动。胸口忽然被什么东西一压,商泊云看过去,江麓把他的衣服艰难地塞了过来,然后——以一种落荒而逃地姿势爬了出去。“衣服给你了。”江麓走了几步,感觉脚下空荡荡的。拖鞋刚刚居然摔掉了一只。他回过头去。商泊云抱着衣服,仍然坐在地上,对上了他的目光。江麓唇瓣有点儿颤。“我的鞋子。”顺着江麓的视线,商泊云往一旁看去,毛茸茸的小猫拖鞋伏在地方,倒转了个边。商泊云伸手,把拖鞋推了过去。江麓默默把鞋子重新穿好。他抬眼,看到商泊云唇边仍然噙着笑,凉声道:“别感冒了。”裹着浴巾坐地上。……傻狗。江麓转身,步伐有些踉跄,很快,房间门重新关上。浴巾是湿的,凉意贴着肌肤。商泊云依然在原地坐着。半晌,他按了按浴巾的边缘,确认它依然好好地束在腰腹处,才终于抱着衣服站了起来。走廊上静悄悄的,浴室的热雾早就逸散,冷得格外分明。“差点就丢人了……”商泊云俯眼看去。如果按照偶像剧的情节,刚刚理应有一个吻发生,再不然总要有点到即止随时着火的暧昧。但商泊云说了一大通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解开浴巾,嫌弃地不去看那团马赛克,使用强制放空大法,颇有些困难地把衣服一次穿好。这该死的青春期。忍着紧绷的疼,商泊云用凉水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卧室不算大,江麓只出去了这么一会儿,里面就暖和的不得了。他坐在椅子上,脊背僵硬,靠得笔直。手指在膝盖上很轻地抓了下,又迅速松开。他再度握着笔,有些懊恼地盯着那团黑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