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你出国深造的,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镀金回来,在音乐这条路上,你会顺利很多。他可以跟你交流一下,包括你去南爱了,你会发现有不少是国外回来的,乐团的音乐总监、常任指挥,首席都是。”虽然张老师来夏盈光家里教她学钢琴的时候,和夏盈光的“家长”交流过,那位家长十分的固执专制,对她说:“我不会送她出国学音乐的,她想读音乐学校可以,但只能读本市的。”她是有私心的,希望学生有好的前途,而不是被感情上的事耽误。夏盈光犹豫了下,低低地嗯了一声。张老师一笑:“那我让他联系你好了,你脸皮薄,等下我也把他电话发给你,他姓陆,陆昭。”“好。”夏盈光记下这个名字。“跟谁打电话?”这时,李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夏盈光心里有事,似乎有些吓到了,连忙摇头,关了手机:“跟张老师。”“说了什么?”李寅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腰上围了一条浴巾,他身上的水汽侵袭到了夏盈光身上。“我过了一个乐团的初试,通知我去面试,我本来想跟她请教我该弹什么的,结果……”夏盈光也是才想起,自己打电话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事情。“结果?”李寅挑了挑眉。夏盈光说:“结果我忘了,跟她说别的事去了。”李寅一笑,也没问到底说了什么,亲昵地捏她的鼻尖:“小迷糊,是哪个乐团?”“南城爱乐乐团。”李寅虽说也是个外行人,但因为夏盈光的缘故,他也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不像从前那样对音乐圈一无所知了。“过了初试?”他手臂揽过去,沐浴露的清香气笼罩上去,“这个很难吧,我们小盈光长大了。”不仅弹钢琴弹上了大学,还弹进了乐团。他轻轻握着夏盈光的手:“今天练了多久的琴?手累不累?”夏盈光学琴时间短,但是量大,几乎每天都练,现在手指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细茧,李寅握着没有以前感觉的软,但依旧是舒服的。她摇头说:“今天都是理论课,就弹了一个小时,不累。”李寅看着她:“晚上去社团练了舞,脚疼不疼?”夏盈光想说不,但实际上并不是没有感觉的,练芭蕾的确会脚尖疼。“疼?”她犹豫这两秒,李寅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于是他把夏盈光的腿抱到自己的腿上来,夏盈光刚想动,李寅就摁住她的小腿,低声说:“别动,我帮你捏一下,明天别练舞了。”夏盈光没有继续拒绝了,李寅宽厚的手掌心,布满细细的茧,温暖而有力,夏盈光渐渐安心,她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放空地注视着认真给她按摩的李寅,心里在想张老师说的话。她身边有许多人,似乎都想让她独自闯出一片天,包括夏盈光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张老师说出国深造,她是非常向往的,但现在,她突然不这么想了。好像……留在李寅身边,也很快乐。夏盈光面试的时间和生日很接近,李寅原打算带她去奥地利的“音乐之都”维也纳玩两天,在国家剧院或者□□听一场演出的,此时也不由得作罢。而事实上,夏盈光根本记不得自己的生日,除了去年那次难忘的音乐厅演奏,她基本没过过生日,加上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夏盈光压根就记不起来这件事,李寅也并未提醒她。毕竟惊喜总是制造在毫无防备的时刻。在夏盈光和张老师联系的第二天,她去学校上课,收到了张老师嘴里那位学长陆昭的短信。对方说:“你多久下课?在哪一栋教学楼?哪个教室,我来找你。”夏盈光连说不用,学长的短信再次过来:“我查到了你们课表,十一点四十五下课对吧?我会来你们教室等你的,我穿米咖色毛衣。”见到陆昭的时候,夏盈光也愣了会儿,她认识这个人,以前她总爱去家附近的意大利餐厅,是因为那里有钢琴师演奏,后来李寅给她买了钢琴后,她在家里能够练琴,加上学业繁重,就渐渐没有再去过了。陆昭就是当时餐厅里演奏的那位青年,夏盈光记得他,因为刚开学的迎新晚会,她也看见过陆昭。但她没想到,这就是张老师所说的学生。夏盈光看见他的时候有些意外,但陆昭没有,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你好,我是陆昭。”他声音清亮,如同闪耀着阳光的溪水一般,人白皙俊朗,也很高,穿温暖的米咖色毛衣,夹着一叠曲谱。在艺术学校里,普遍男女长相都高出平均值,即便学生有些模样普通,但气质也是大不相同。夏盈光有些拘谨地点头说:“你好,我是夏盈光。”她怕生的毛病始终改不掉,陆昭并不在意,笑着说:“你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夏盈光稍作犹豫,陆昭说:“你想进南爱,面试可是很难的,有好多注意事项要讲。”他请夏盈光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环境幽静的西餐厅,坐下后,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陆昭问:“你学钢琴,为什么进交响乐团?”夏盈光有些迷惑:“学钢琴不能进交响乐团吗?”“也不是,我的意思是,钢琴只有在独奏的时候,才能发挥它最优美的音色,或者协奏,你知道一个交响乐团里会有许多的管弦乐器,有小提琴首席,大提琴首席……钢琴的音色会被完全掩盖住。”他顿了顿,看着夏盈光道:“所以交响乐团经常换钢琴师,就是因为这点,弹得好的不会甘心只做陪衬、屈居在那么多管弦乐器的团里,差一点的乐团根本看不上。”实际上,交响乐团里,经常招一些人进来后,排练若是不合适,跟乐团磨合不好,乐团就会辞退掉他们,再重新招人。所以不仅仅是钢琴师,管弦乐手也经常换人,与其花大量时间去教好一个不伶俐的乐手,不如重新换一个,就是这个道理。一顿饭的工夫,陆昭跟她讲了很多,包括进去以后,如何跟团里的人相处,事无巨细。夏盈光更是迷惑,怎么对方笃定自己会通过面试一样?不过,她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来。陆昭继续说道:“对了,我听老师说,你也想去国外学习音乐?想去哪个城市?”“我可能不会去了。”夏盈光笑得有些腼腆,她通常是不喜欢和陌生男性相处的,但大约是陆昭性格很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用一种令她不舒服的目光看她,且两人还有共同话题的原因造成的。“为什么不去?”他当然能看出来,夏盈光家境不错,从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再说了,能请动他的老师来教导她学习钢琴,肯定不是一般的家庭。既然有心出国深造,那为什么不?夏盈光摇摇头:“一些私人原因,我想留在这里。”“其实现在现状就是这样,在古典乐这个狭小圈子里,我们国家才是刚刚起步而已,”他有些可惜地道,“我明年九月就去曼哈顿音乐学院,学校已经给我发了offer,你知道吗,你很适合艺术圈,在国外会有更好的老师,更多的机会,你可以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亮。”夏盈光再次摇了下头,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关系不熟,陆昭不再多少,只是心里惋惜。对夏盈光而言,她曾经的梦想就是只要能弹琴就好了,她在达成梦想后,又给自己定了更高的目标,现在,那个目标似乎被她放下了,不是说不重要了,而是被更重要的人替代了。夏盈光准备了一周,去面试。面试地点就在南爱的常驻排练剧场,夏盈光从剧场大厅出去,外面还坐着一排人,有些背着小提琴,还有的自带大提琴,正在调音。如果手上空空如也的,那多半就是来面试钢琴手或者打击乐手的,他们都在外面等候着面试,有些看着年轻,有些却看着年纪不小了,他们无一例外都很紧张,对这次面试都非常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