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凊儿是我家中义妹,总不会比你们卑贱。你可听懂我说的话了?”她这话语轻飘飘的,也将那些个实实在在的贬到了尘埃里。
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再怎样也是个奴才,能高贵到哪里去?难道只因着地位不若他们,柳凊便合该受欺辱?
原也是有尊重礼待之意的,不过现下这情况,也省去了。
……
兰嬷嬷不依了,咬牙忍住了怒气,冲林烟便道:“贵人未免太过抬举自己,也太过抬举您这个婢子了,您可还没能进宫呢!真当以为有了陛下一夕恩宠往后便可一步登天?您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些!”
一个不入流的女子,这便委身给了君王,又何来这样硬的腰板子在这里贬低她们这些从宫里来的人。这般的气,她是万万受不得!
林烟本还有些气愤,站着身子听那兰嬷嬷说着自话。
恍然间听到的兰嬷嬷心里头的胡乱猜测,倒是一瞬的破了功,噗呲一声笑出声儿来。
柳凊的脸色也是红的绿的相间在一块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至林烟后头歇了轻笑,又吩咐了句,“凊儿,送几位出去罢,叫于管家安排好住处。”
多的话,不必说了。过了这些日子,这几位便会回去了。身份这事,人家能这么以为,定是贺帝未曾多言过她身份之事,倒时另有安排也说不准。
她无心去破坏自家舅舅的安排。
几人下去之后,柳凊再回来阁里,精神便显得不济了。
林烟知她受了挫,心情自然沉重,也是自责。
宫里的人林烟不大了解,本不是个会随时发脾气的,今日之事,触及林烟的身边为数不多的亲近之人,她当然气愤。气愤之余,这人也是不可随意处置的,毕竟是宫中之人,奉了皇命出宫进府上来的,她总不能就这般将人赶出去。
林烟只得另想法子去安慰柳凊。
思索半晌,林烟去扶了她的手,“怎么?做我的义妹不欢喜吗?”
柳凊哪有这个意思,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没有,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夫人同他们说出我是您义妹…已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敢……怎么敢……”
眼前这一位,可不只是信威将军之妻…还是当朝公主。她这个奴婢,确是个卑贱的,怎么攀得上这样的厚待。
越想越是不安,柳凊索性拂开林烟的手,堪堪跪下了身子,屈起了膝,“奴婢终究是奴婢,夫人不应这样子为奴婢说话的,奴婢根本配不上,且夫人这样子平白无故的因着奴婢遭了他人的记恨。”
“现在二爷不在府里,夫人要不管何时都要先想着自个儿,保护和保全自己。”
瞧着这般的柳凊,林烟这一瞬,方才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真真切切的身感。这便是以位高者为尊的世道,事事皆是如此。
“凊儿起来罢,我往后不说就是了。”林烟轻道,“你莫怕,他不在,我亦可以自己保全自己,保全你……”
不堪细细计较的万事啊,可不是都在眼前嘛。每一个活在人世的,都不见得毫无烦忧,这烦忧若是可解,她想她不会退却的。
半月之期快到时,林府现有的宫人也都还算是本分的。多少是有了第一回的事儿,生出了不少忌惮。
贺帝御书房之中枯坐着已有近一个时辰。近侍端了参汤进来,也不敢多做打扰,轻声道:“陛下,先将参汤用了罢,还得注意着身子才好啊。”
上头无人应,想必是烦心之事困扰着。内侍轻叹一口气,也无法子,也便作罢了。
陈家现今的当家之人,便是左丞陈康滨。如今将军府内外几乎分崩,于陈家而言万不会再有何阻碍之处。半月前与詹瑎所谈委实不假,詹瑎所言的,陈康滨野心之大已不可用平常之心去度量,怕是有取江山社稷为陈家物之意……
詹瑎将那话说的明显,不惧他这话大大的犯上一罪。贺帝彼时强撑着一股劲儿,问他,“你可有破解之法?”
怎知,詹瑎立即便摇了头,“臣哪里会知晓,臣又不是个谋臣。”
“……”
后,詹瑎又道:“破解之法臣是真的不知,陛下若是有意,有真真实实可分辨出的忠臣,大可放心去用之。臣知晓的,唯有一事。”
“何事?你但说无妨。”
“臣可预料的是,一旦臣带兵离京,陈家绝不会眼看着大好的局势有变。陛下万事还是要早做准备。”
陈家与外头的勾结之事,已有罪证在贺帝手中,边境之危才叫贺帝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派兵增援西北,乃是将挽救之举公然抛在陈家一众党羽面前。
本为下策。
对百姓来讲,却是当务之急。为君为主,贺帝择的是万千黎民。
内卫走了两队,宫中总得加起来看看凑足一队,与往常而言,守卫之事,不可比较。
贺帝又是执起军报瞧了一遍,余光瞥见案上白瓷碗盛着的参汤,两指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后端了参汤慢饮了一口。
算着日子,半月之期到了,加之现下陈家的动作愈发的明显起来,也是时候将林烟接到宫里来了。若是到时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儿,他在九泉之下便更没有脸面去见皇姐了。
最惧怕之事中还有一项。陈康滨那人,同他乃是同龄之人。往日还是皇姐与他的同窗。几人的前事弯弯绕绕的说不明,但可料定的,陈康滨对皇姐乃是倾慕。最为偏执之时,是个可单枪匹马追着刺客踪迹寻至西北边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