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点点头,眼神有些迷远:“开了快二十年了吧……初来静水庵时,整日浑浑噩噩,就想着开阔心境,于是买了很多花的种子,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牡丹和山茶。”
“你真厉害!”郭娆自从来京城,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此刻毫不吝啬地夸奖。不过她也没说错,能将半边山种满花并养活,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的确很令人敬佩。
黄莺被这轻松欢快的氛围所感染,走过来,闭着眼轻轻呼吸,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有多少年没有这么舒畅了?
岁月太长,她记不清了,也不想去记。
她摘下一朵茶花,喊道:“阿娆。”
郭娆正弯腰想摘一朵开得红艳的茶花,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怎么了?”
黄莺一笑,踮脚将花戴在她发上。女孩眉眼弯弯,眼眸清澈,笑颊酒窝如璀璨朝阳,让黄莺的心瞬间明朗。差不多两个月相处,她知道面前的女孩聪明。慧黠,性子坚韧,让她也感染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活力。
忆起过往,黄莺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阿娆,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郭娆讶异,“黄莺姐姐,你……”
黄莺话里带着轻松,“闷在心里久了,总是不畅快,怎么发泄都没有用,我想讲出来,你就当个故事听吧。”
郭娆听她这样说,想起她的发泄法,不由赧然。她不知庵主为何那样糟蹋自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没想过去深究。所以她不说,她也不问。
现在,黄莺想要告诉她,她当然是极想知道的。
黄莺看着她写满期待的脸,不由莞尔,“那日我告诉过你,我是季文舒的亲姨母,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是林太妃的女儿。”
她看向那茶花,接着道,“但我却不是光庆帝的女儿,光庆帝将我母亲打入冷宫后,我母亲和一个侍卫私通,偷偷生下我。我和姐姐相差十二岁,她并不喜欢我,后来母亲病逝,她便留我一个人在冷宫,然后向她父皇请旨下嫁魏地。直到她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魏国公夫人又重回京城,一次进宫,她将我带了出去,她对我说‘我带你出来只是不想让你死了,好歹你是我妹妹。’她还要给我钱,让我离开京城重新过日子,但我拒绝了。”
“冷宫的日子寂寞孤独,我沉浸在姐姐救我出来的温暖里,以为不论怎样,她始终将我当妹妹了。我没有亲人,于是就求她让我留在她身边,她也同意了,但没有承认我的身份,所以我一直在她身边当丫鬟伺候她。我喜欢制香,她也喜欢我制的香,见我颇通此道,后来就专门开辟了一片花园,给她制香料。”
二十一年前,黄莺二十三岁。
十七岁的季文舒正值少年慕艾,沙场归来,血气方刚,到老夫人那里请安,见过黄莺几次。黄莺姿容秀雅,又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娉婷袅娜,女子该有的成熟妩媚样样具备,还喜欢制香,身上总有一股神秘的芬香,这样的女子怎会不惹人心动?
就连初尝人事的季二爷也曾求老夫人将黄莺许给他,老夫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
一次季文舒也来找黄莺,说可以娶她为妻,黄莺大惊。季文舒先前和她见过几次,每次来老夫人这里都会笑着和她说话,她一直当他是外甥,所以总是笑着回他。
她与他相差六岁,还是她的姨母,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季文舒会喜欢她。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如同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拒绝讨她的季二爷。但没想到季文舒反应激烈,逼视着她问她为什么不愿意,黄莺无法说出冷宫秘闻,告诉他自己是他的亲姨母,于是撒谎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后来季文舒有一段时间没找她,再一次找到她却将她堵在假山一角,有些发怒,说‘你骗我,我调查这么久,你身边连只公苍蝇都没有,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黄莺有些慌,无法回答他,推了他就往松风堂跑,季文舒却过来追她,似乎不问清楚不罢休。
黄莺无奈,难道她要告诉季文舒她是林淑妃和一个侍卫的私生女,是她母亲的异父妹妹?
最后无法,拔下发上金簪以死相胁,他才放她离开。
她回到松风堂,却是想着该嫁人了,随便是谁都行,只要品行端正,能陪她安安稳稳过一生,于是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老夫人,让她帮自己找一个良婿,老夫人答应了。
却没想到一次漏口,老夫人在季文舒来请安时以这件事来调侃他娶亲,黄莺无法描述他当时的表情,只知道非常难看,最后推了茶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