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满还在低头抹脸,一双眼睛红得像是个兔子,晏疏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拉开房门,屋外站着的并非以为的店小二。晏疏惊讶地看着来人,又垂眼看见对方端着的热气腾腾的东西,想要接过托盘却被对方抬手拒绝。“方便进去吗?”晏疏向旁边侧了一步,虽未说话,意思很明显,不过他尚未彻底醒酒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萧亓将三个碗放到桌子上,坐到背对窗的地方,正好挡住了屋外吹进来的风。三个碗放在三个位置,萧亓默不作声地放上勺子,而后抬头看向门口一直未动的人,问:“不饿吗?”问完又想了想,端起自己的碗,重新站了起来,“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走。”白千满正吸着鼻子,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消沉的这两天似乎发生了点别的,以至于这两人怪怪的。他低头看着眼前的碗,此时外面风雨大作,屋内几盏蜡烛勉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再多就看不见了,所以他辨了半天只辨出这是一碗汤圆。晏疏摆手示意萧亓坐回去,自己关上门坐到仅剩的位置上,明知道萧亓这是故意卖惨,但他最吃这一套。晏疏拿他没办法,捏了几只灵蝶盘旋着飞起,照亮了整个屋子,虽不抵太阳,也足够看清东西,于是他看见了盛满小汤圆的碗里飘着的几朵桂花。晏疏问:“这是什么?”“桂花酒酿小圆子,觉得你会喜欢,随便做了点。”萧亓见好就收,坐下搅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桂花香隐隐透过水汽散发开。晏疏听见酒字胃部先是一抽,但鉴于小徒弟刚被他教育了一顿,还惦记着给他做早餐,咬牙端着那碗小圆子咬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酒味,反而充斥着桂花香。香气附着在圆圆的糯米上,入嘴时晏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萧亓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碗,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晏疏身上,余光瞥见晏疏的表情后,嘴角下意识提了起来,这才吃了第一口。糯米圆子小小一颗,一碗吃得很快,眼看着晏疏的碗见了底,萧亓说:“今日这个没有加酒,只是借了个名字,昨日看你喝了不少酒,吃点热的暖暖胃。”萧亓正要收碗,另一边白千满先一步站了起来。他吃东西很快,早就预备着收拾。萧亓做饭,他虽是沾光的那个,却也做不得让萧亓把活都干了这种事,有人做饭,他就负责收拾碗筷刷碗,如今在客栈刷碗估计是用不上了,收拾碗筷还是要得。热乎乎的小圆子下了肚,白千满心情平复了许多,将三个碗放回托盘上道:“我送碗下去。”晏疏道:“今日雨大,想是走不了了。本也不急着赶路,今日你先休息着,等明日雨势小了咱们再走。”白千满应了一声,关门走了,屋子里又剩下两个人。晏疏捋着自己的头发往床榻处走,他不是一个爱说教的人,早上与萧亓的那番话说过一次也不想再提第二次。昨日本就没睡好,这会儿困劲儿上来想再睡个回笼觉。头顶飞着的灵蝶被晏疏拢回了几只,最后还剩一只停在了萧亓面前,留给他做引路灯——晏疏赶人意图明显。然而萧亓一点觉悟都没有,在晏疏刚走到床边时倏地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没等晏疏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面前。晏疏察觉到动静,乍一转身时二人几乎贴到一起。晏疏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然而小腿已经抵在了床边,这一退直接摔坐在床榻之上,仰头看着逼至眼前的少年,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晏疏的样子说不上狼狈,顶多算是错愕,眼睛微微睁大,嘴巴不自觉地留有一道缝隙。萧亓垂眼看着这一幕,手指勾动两下,屋外恰巧落下一道雷,而那留给他引路的灵蝶不知何时飞到了晏疏的肩膀上,在划破天际的闪电下,显得那样弱小。萧亓又往前踏了一步,踩在晏疏双脚之间,一手撑着床榻边缘,俯身贴至晏疏跟前。晏疏皱着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平时看起来还有些稚气的脸,如今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稚气就成了显而易见的面具,藏在其中的则是能将人生吞的恶鬼。好在恶鬼的模样算好,只有一双眼如深渊一般,带着惑人的吸引力。萧亓就着这个姿势沉着声音说:“先前你走的太快,我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晏疏嘴唇动了动,想说有话可以站直了讲,没必要现在这个姿势。他还想向后退,离开这逼仄之地,可自尊又让他动态不得,多退一步都是在示弱,像是怕了眼前的少年。师父怎么能怕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