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市局确实有内鬼,”林匪石饶有趣味地说:“不过看起来这个卧底的专业素质也不怎么样嘛,这都没来得及给你通风报信。”
宫建合面色铁青。
“江队,林队说的是真的吗?”审讯室外面一个女警心惊肉跳地问。
江裴遗的目光微微波澜,轻叹道:“你们还记得赵霜的案子吗?他连夜逃出重光市,那时候我跟林匪石就怀疑市局内部不干净,不过没有确凿证据,不想让你们互相猜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大家。”
祁连道:“……怪不得,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可是那时候……”
──那时候知道赵霜有可能是凶手的只有三个人,内鬼怎么可能在他们三个之中?
江裴遗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关于内鬼的任何线索。
“跟我联系的那个人叫‘鳄鱼’,是‘承影’的手下,”宫建合觉得外面那群条子心惊胆战的模样非常取悦他,继续虚张声势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沙洲在重光市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吧?只要承影愿意,踏平了你们整个市局都不是问题,穿着一身条子的皮,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林匪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太让人难为情了,只好无言以对地走出了审讯室。
干刑警这一行的很少有没听过“沙洲”这个组织的,每年都有许多同事因为与沙洲战斗而牺牲,他们被宫建合的话吓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是沙洲要有什么动静了吗?”
“天,我听说里面的人都是在逃犯,砍人不眨眼,玩枪比我们警察都顺溜,说实话我真是……”
“还以为重光市是最后一片净土呢?”
林匪石安慰道:“别担心,有你们江队坐镇,承影应该没那么想不开,要带人踏平市局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宫建合在那耸人听闻而已。”
“至于内鬼,上次他为赵霜通风报信,已经被我们注意到了,短时间内不敢有什么动作,大家也不要无凭无据彼此猜疑,那多伤感情呀。”
林匪石又看向江裴遗:“江队,你跟我来一下。”
江裴遗跟着他走到办公室:“怎么了?”
“刚才宫建合基本上把什么都交代了,等会儿我再去审一趟宫建业,把他们两个人的口供对一下,没什么问题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林匪石看着他说,“至于那些已经被卖出去的婴儿,追查起来很难,就算我们能找到买家,带回来之后该怎么养?他们的亲生父母也都是孩子……我的意思是,这些买家应该大多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妻,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才会精挑细选高价买回家,会视如己出,不如就让他们各自长大算了。”
江裴遗想了想道:“嗯,继续向下查,牵扯到的家庭就太多了,也不好操作。不过这件事涉及大规模人口贩卖,还是问问省厅那边的意思吧。”
“最后一件事,”林匪石伸手量了一下他细窄削瘦的腰,低声道:“最近瘦了好多,命令你一个星期之内补回来,知道吗?”
“……”江裴遗:“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林匪石:夸的我怪难为情的
江裴遗:……老子信了你的邪
第78章
黄昏时的残阳如血,一卷又一卷血红色的红云在天边翻滚绵延,晚风呜呜地从远处吹来,掠过苍灰色的墓碑,带起了一丝悲哀又沉重的凉意。
江裴遗一身冷肃的黑衣,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的木质骨灰盒,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半跪到地上,缓慢而郑重地将骨灰盒放到了坟墓里,一字一句地说:“虽然有些晚,迟了一年多才救出其他的孩子们,但是至少没让你失望……谢谢你小争,将离奇的真相带到我们的身边,希望你来世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健康快乐地成长。”
唐信和林匪石站在江裴遗的身后,面容沉寂肃穆,再往后,市局的一干刑警都红着眼眶,围绕着墓碑站成一排。
──吾儿唐争之墓。
唐信单手撑在墓碑上,低着头嘶哑说:“我唐信是个不负责任的狗熊,这十七年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可我的儿子是个英雄,小争啊……爹来带你认祖归宗了!”
林匪石也轻轻地在墓碑上摸了一下,像是隔着生死两别的界线,与对面的小争握了握手,温柔地说:“小宝贝,安心地走吧,不要再有执念了,别害怕向前走,再来一世,就不会再吃苦了。”
有几个女警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她们本应该看惯生离死别的,世事本就诸多意难平,可是那种宁死也要反抗命运的悲痛壮烈实在让人难过,共鸣似的,勾起了内心深处最浓郁的悲伤。
如果小争会说话,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愿你以后的天空永远是蔚蓝色,愿你从此无拘无束,愿你来世自由、百岁无忧。
江裴遗的眼尾微红,对着小争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墓园。
林匪石捏着他冰凉僵硬的后颈,低声地哄:“哥哥,别太伤心了。”
“……我并不是觉得惋惜,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虽九死其犹未悔,求仁得仁。”江裴遗闭着眼轻声地说:“只是我每次想到,遭受这一切的还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孩子,就觉得难以忍受。”
“人各有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像你在黑鹫卧底的时候,不也才二十岁出头吗?”林匪石叹息说:“虽然这么说很难让人接受,可是世上但凡有罪恶存在,就有承受罪恶的人,那些流血牺牲的警察哪个是应该去死的?社会是一张织结的大网,而众生平等,其实没有什么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