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贵听了听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守停尸间的谢老头并没有被惊醒,或者,他醒了,但对停尸间的声音习以为常。以前,皮贵和谢老头喝酒时听他谈过,说他在睡梦中常听见停尸间里有声音。可是他不怕,也不管,他说如果真有鬼魂要说说话,是不可去打扰的。
胡柳坐在地上,身子发抖,但私人侦探这个特殊职业对她的浸染,使她还能保持着思维的正常运转。她侧脸对皮贵说:『皮贵,有什么事,咱们到外面说吧,你这样做可是对人非法囚禁呀,我要是报警,你会坐牢的。』
皮贵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报警?报呀,到时你先向警察说说,你以前怎么欺骗小雪、绑架小雪,而这次冒充救助站的人来这里,这背后究竟是什么阴谋?』
『我以前所做的事,只是在做调查公司的工作,属于职业范围内的事。小雪她爸是贪官,我们不可以调查吗?』胡柳竭力反击,但口气已软了,『至于今晚,我只是陪胡刚来看望小雪,他是她的男友,来看她很正常,我也没说过我是救助站的人。』
皮贵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迅速地在墙边尸体旁捡起了一根绳子,然后说道:『你说你没冒充救助站的人,那好,我现在要把你的手脚捆住,让你和那两具尸体睡在一起,天亮以后,我会叫来昨晚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让他们来认一认,你是不是救助站的人,如果我错了,算我犯法。』
胡柳发出了一声哀叫:『别、别捆我。』她像看见蛇一样看着皮贵手中的绳子,坐在地上的身子向后挪了挪,『我是冒充了救助站的人,可我没做坏事。』
皮贵心里对此事已明白了八九分,他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小雪是怎么疯的?你这个救助站的,是从什么地方送小雪来住院的?』
胡柳埋下头,身子不停地发抖。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我把什么都说了,你放我走吗?』
皮贵说:『一言为定,没问题。』
胡柳说:『小雪是在胡刚家疯的,据说是谈起了她爸的事,也许她心里压了太多的痛苦,一下子就精神分裂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胡刚让我去他家时,小雪已经疯了。他让我扮成救助站的人送她来住院,是为了让医院立即收下。』
皮贵听完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胡柳身后,猛地将她的手扭在了背后,一边用绳子捆住一边说:『看来,你是真想在这里过夜了。』
胡柳哀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保证,有假话我不得好死。』
皮贵松开了她,站到她面前问道:『小雪在胡刚家突然疯掉,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种事,要看医生怎么解释了。』胡柳说,『据我所知,我哥胡刚是真爱小雪的,你有疑问,可以直接找胡刚谈谈。』
『我当然会找他。』皮贵说,『你走吧,今晚的事,对不对胡刚讲你自己考虑,总之,我们各自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走出停尸房后,胡柳长出了一口气,但脸色仍是惨白。皮贵对她指了指去停车场的方向,然后便直接奔住院楼而去。
燕娜已经从楼里出来了,正站在暗影中等他。皮贵一见她便急切地问:『小雪怎么样?』燕娜沮丧地说:『没见着。那个好心的护士带着我刚上到三楼的铁门前,就被查夜的护士长拦住,护士长说没见过深更半夜看病人的事,你们这是搞特务工作啊,要看病人,等两天让病人家属来才行。』
燕娜和皮贵心事重重地往停车场方向而去。皮贵说:『只有等小雪舅舅赶来才能见到她了。』燕娜没吭声,她在想着睡在家里的那个男人,他会醒来发现她不在吗?想来不会,按照他服药的剂量,至少会沉睡到天亮。
这时,燕娜又听见皮贵在说感谢她今晚帮忙的话,她停了下来,在黑暗中看着皮贵说:『没事,也许之后我也会找你帮忙呢。』
皮贵说:『没问题,我会全力以赴。』
这时,从住院楼的方向又隐约传来病人的叫声。树丛中的一滴夜露落在了皮贵脖子上。皮贵心里抖了一下,他觉得这夜露仿佛是小雪的眼泪。
2
皮贵到达胡刚家门口时是下午两点多钟。昨夜去精神病院一夜未睡,回到殡仪馆时已快天亮。他把自己反锁在单身宿舍里睡到中午,起来后吃了午饭正要出门,却被秃主任迎面截住。他说皮贵你跑哪里去了,有一个上吊死去的男人要整容,可一上午都找不着你。皮贵慌张地说我有点急事,人放在那里吧,我晚上加班一定完成。说完也不顾秃主任的呵斥,匆匆出了殡仪馆大门。
皮贵急着要去胡刚那里,是因为他必须尽快搞清小雪疯掉的真相。不管怎样,人是在胡刚家疯的,胡刚是当事人,他必须去现场,才能解开心里的疑团。是的,他心里有很多疑团,只是一下子说不清道不明。
不巧的是,胡刚不在家,是胡柳开的门。皮贵也没客气,挤进门去,坐在沙发上说:『没关系,我等他回来。』
胡柳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她说:『胡刚出车祸了,受了伤。』
这消息让皮贵大感意外。胡柳说昨夜从精神病院回来的路上,胡刚几次突然把车停了下来,胡柳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有一个穿和服的女孩,老往路上蹿,不刹住车就会撞上去。胡柳说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呀,你也许是太困了,看花了眼。胡刚又继续开车,突然车在路上蛇行起来,不等人作出任何反应,车已『砰』的一声撞在路边大树上。还好,车的安全气囊及时把两人保护住了,可胡刚的左手臂还是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骨科治疗。
听胡柳这样一讲,皮贵的心反而放下了,看来,胡刚并不是故意躲起来不见人。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豪华的客厅,然后说:『这房子很漂亮,我参观一下行吗?』
胡柳说当然可以,便带着他看了与客厅有一道玻璃墙之隔的健身房,还看了健身房角落的两个小房间,一间堆着杂物,另一间是淋浴房。接下来,他们又经过饭厅来到厨房,厨房很宽敞,有一台高大的冰箱,还罩着包装纸箱。皮贵随口问道:『刚买的冰箱呀?』胡柳说原有的冰箱坏了,正等着送出去修理呢。后来,他们转到了楼梯口,胡柳笑了一下说楼上是卧室,有点乱,还没收拾。皮贵听出这意思是不方便参观,也就不勉强,一边夸赞这房子,一边回到客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