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李均意低头想了想。
“你讲经的时候说过,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人死后灵魂去向别处,肉体在墓园长眠……我想,墓园应该是一个美丽又忧郁的地方。”
神父偏头看看他,皱着眉,目光很是惊讶。
又是那种目光。
他被看得很不安,小声问:“我说错了吗?”
他很怕被父亲这样审视。
神父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才三年级,但已经明白了很多,这很不容易。”
李均意皱着眉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很多事。”
他表情一本正经的,很严肃。
神父失笑:“嗯,你不是小孩子了。”
沉默了会儿。
李均意小声问:“我很奇怪吗?”
神父摇摇头:“不奇怪。”顿了下,“就是不太像上小学的小朋友。”
又静了会儿。
他突然抱怨起来:“我其实不喜欢学校里的人,他们反应都好迟钝,还很吵。”
“李均意。”警告的语气。
“……对不起。”
“在学校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嗯。”
他们一同走完那条紧邻坟场的小路,没有人再说过话。
后来回忆起童年,李均意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天和神父一起走过的那条小路。他拿着手电在神父边上缓步走着,一边思考着关于永生和死亡,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开心。他很庆幸那条路很黑,不然神父绝对不会牵他。
神父的手比他的大很多,掌心温暖,让人觉得能够依靠。
那是他第一次被神父牵着走。
神爱世人,神父也爱世人。可是神父的爱太广泛了,很难再偏颇一些、多分一点给自己的养子。
所以他记得每一个被对方爱着的瞬间。
小学读完,神父也结束了他在港区交流学习的使命,带着李均意回到广东,被教区指派到一所历史悠久的教堂服务。
他本就是神父在内地领养,因神父被教区派往港区交流才随对方过去,靠着当地教会、社区几次评估,破例照顾才能在港读完教会小学,按照常理,他本就该在广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只是神父的工作导致他有了一段这样的经历。
初中生活好像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他对学校的唯一印象是吵。
在那个大家都傻里傻气,幼稚懵懂的年纪,他被书本和知识陪伴着,很自觉地把自己和周围人隔绝开来,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度过青春期。
在学校里还是没什么玩伴。无论同性异性,一开始能聊上几句,可相处下去关系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味,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直到班主任再次对他进行约谈,问他是不是不太适应这边的环境,在学校总是一个人待着是不是跟班上同学有什么矛盾。还说,很担心他的心理健康,会找时间约他父亲来学校见一次面,谈谈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