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寿宴,百官朝贺,皇八子献上厚礼无数,其中有画一轴,撒娇卖痴非不让他父皇当场打开。梁帝心情正好便笑呵呵应着,直说若画的不好,日后有他好看。父慈子孝,好不热闹。闹了一会儿轮到他人献礼,萧景霖便退回他的座位,席上时令水果各地贡品,他捡了一颗果子慢慢的啃,冷眼看这歌舞升平。
祝寿诗文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女的红衣烈烈,莅阳长公主一身暗服,浓黑艳红对比的鲜明。
梁帝醉眼朦胧:&ldo;莅阳?你要作诗?&rdo;
长公主作的一手好诗。
谢玉五条大罪,桩桩件件分明,白纸黑字的亲笔手书,文末鲜血画押已是脏红。声声泣血,要重审这惊天冤案,朝中重臣跪了一地,俱是附议,满殿的众口一词,连御林军,都叫不动。
&ldo;你们……如此逼朕……&rdo;
太子站起,在老皇哀求祈盼的眼神里,坚定的一字一刀:&ldo;儿臣附议。&rdo;
什么附议,这根本是主谋。
然太子大势已成,御剑出鞘直指他心口也无法真前进分毫,老皇握剑的手在抖,直抖的握不住,砸了脚尖。
乌压压群臣跪地,这殿中,没跪的还有谁?视线定格,有人安坐于席,仍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夏江之言犹在耳,老皇双目血红:&ldo;你!你不是苏哲!你是那个复活的,乱臣贼子!!&rdo;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身后,又站起一人。
亲王袍服,螭龙纹张牙舞爪,暗红似凝固的血。老皇知道他这爱子面容酷似故人,却不知景霖不笑的时候神韵像那人几分。少年面色灰白,未亡人如祁王鬼魂。
这鬼魂跪在他面前,额头轻轻触地,不发一语。
&ldo;……景霖……连你也……枉朕如此宠爱你,你便是如此回报你的父皇吗……&rdo;
鬼魂仍以头杵地,声音轻轻,几乎没什么感情:&ldo;父皇,儿只愿此生,能见母亲灵牌。&rdo;
此生,一生有多长。
老皇踉跄着走出殿门时,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
赤焰翻案,十三年心血终尝所愿,林氏宗祠复立,林殊披麻戴孝,灵前恸哭。
萧景霖跪在他君他父身前,不发一语。
老皇膝上铺着他幼子的寿礼,工笔细描,故人呼之欲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拂过画中人,眼角一滴浑浊的泪。
&ldo;景禹……曾是朕的骄傲……&rdo;
头生子,心头宝,初为人父抱在怀里的便是他,从牙牙学语看到出口成章,每一个过程,都在父亲心上。
&ldo;景霖啊,皇位就是这么个东西,我对林殊说,说谁坐上都一样,景琰别管现在什么样,在上面做久了,都会变。林殊不信,他义正言辞的不信……哈,他不信……我儿,你怎么想?&rdo;
萧景霖跪的笔直,微微一笑,眉目艳丽这一笑竟凉薄的很,他说:&ldo;变与不变,且由他自己看……儿就算了,儿总归是看不到王兄变的。&rdo;
老皇摩挲着那副画,苍凉感叹:&ldo;朕当年怎么就没让你死在长乐宫……&rdo;
萧景霖叩首:&ldo;儿臣福薄,但谢父皇隆恩。&rdo;
长乐宫,长乐宫的蛛网都封了宫门,一柄拂尘拂不尽。
萧景霖撕开废宫封禁,踏入故地,十几年时间灰烬步步惊起,空气里全是厚重的尘埃。
幼时爬过的石楠树缠了藤蔓,曾经翻过的小窗朽了棂台,床上布虎仍在,触手轻拍,只见飞灰,抖不出阿娘五色玲珑的针线,反撕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