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往后一辈子都可以不下厨,但该他们知道的,一样都不能落。大郎他们这几年在书院做饭的时候甚少,也就饿得不行了,或是书院的煮饭阿公阿婆不在书院当值,他们才会在家中做点吃的出来,以前没离开梧桐悬的时候家中教的做吃食的法子,他们是不怎么会了。等妹妹叫他们帮她一道准备家中饭食时,他们还以为铁定要被妹妹训,没想妹妹没说他们不算,还没逼他们学。这样过了几天,他们心中也松懈了下来,就是帮着烧火,也能借着时机多念几页书。宋小五看他们为多念两句书都走火入魔了,也不劝他们,顶多也就在他们入神误事的时候提醒一两句。宋鸿湛他们也是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妹妹非要在这个时间拉着他们打杂,他们也没有不应的。他们对她连疑惑都没有几句,宋小五就觉得就这就足够了——她最想要的,就是这种盲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无条件的信任。这天等送走家里念书的,当官的,她和母亲莫婶莫叔他们一块把家中的地浇了,就拿着宋爹“买”回来的新茶具去了后院。后院,小德王正等着她。宋小五到时,小偏院里只有他一人,小鬼朝她红着脸笑着,宋小五这次作了提防,心理有所准备,却还是没料到这熊孩子在羞涩朝她笑过后,一句话没说,连声招呼都没打,突然朝她提起了衣袍。“看!”小鬼脸红红,笑容灿烂。宋小五从他丝绸衬裤罩着的那坨隆起的一团,漠然地看到了他的脸上。小德王得意地看完的裤腰带,抬头要跟小辫子说今个儿他的裤腰带是自己打的结系上的,却对上了小辫子面无表情的脸。就一眼,小德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了,他飞快低头,看向了他裤子当中鼓起了一大片的大叽叽……“啊!”小德王捂着裤裆大叫了起来。树上的鸟又飞了。小辫子面无表情地想,这档子交易她现在反悔不做了还来得及不?“啊啊啊啊。”小德王羞羞地小声叫着,捂着裤裆转过了背。宋小五被他这一扭头,扭得冷笑了一声。小流氓这是要贼喊捉贼?“别喊了,把人喊过来了,以后就莫要再过来了。”宋小五皱着眉走了过去。“啊……”小德王本来还要叫,被她这一声说得,声音喊了一半,止了。宋小五把盘子放到了桌上,这本来平静的心情这时又烦躁了起来,她皱眉思忖着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却见身前的人这时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小辫子。”他喊着,眼睛看着盘子里放着的油炸小鱼干,口水咽个不停。“坐。”宋小五掐了下眉心,意兴阑珊得很。她的不耐烦小德王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可他不想走,遂脸蛋红红的他鼓足勇气道:“我能吃这个小鱼子吗?”“叫小鱼干。”“哦,小鱼干。”宋小五脸色稍微好了点,朝他说了一句:“坐。”小德王坐了下来,眼睛巴巴地看着宋小五。宋小五也看着他。半晌,她伸出了手,狠狠地抽了他的额头一记,训道:“谁教你的对着小娘子撩袍子的?”“我……”德王脸刷地一下红得不能再红了,他哭丧着脸,“我自己。”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锦袍。宋小五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头疼过,“上次叫你不要乱跟小娘子说话,当中就包括不要休对小娘子作无礼之举,你没听到?”德王扭头,不说话了,他没有,只是今日穿的裤子不对劲,可他只是要给她看裤腰带的,上次是她明明嫌他系不好裤腰带。嗬……还生气上了。宋小五见着,冷笑了一声。正当她又要扮母老虎吓唬这熊孩子的时候,就听这熊孩子别着脑袋,看着他处道:“我就是想给你看看我今早系的裤腰带。”说着,小德王不知为何又伤心上了,想掉泪,“你不喜欢我都改,你怎么又说我,皇兄在的时候,我做错了改了,他就是说我也还是会夸我两句的。”小辫子却一声都不夸。我不是你皇兄,宋小五心里想着,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这孩子本来就长得不对,无父无母却被视若父亲的老哥哥带大,这要是当儿子一样带大了就罢了,偏偏这位兄长是个多病之身,没把人带大就去了,这个孩子长在深宫里就只认他一个人,那个人死了,他不得靠他自己了?他又如何不去想念他有依靠,被人爱护的时候?和爱护他的那个人?“这么大的人,怎么又哭?”“没哭。”小德王鼓大眼,不承认。见还生硬地扭着头说话就是不回头,宋小五也是看出他这脾气不小来了,她没打算惯着,但也没打算跟他对着干,遂她道了一句:“不跟我生气了,你回过头来,吃两条小鱼干罢。”德王低头,翘嘴皱了下鼻子。“我给你炸的。”“哦。”“我家早膳今日是我做的,我想着你今日要来,就专门给你炸了点。”“哦!”德王应了一声,这一次,他迅速地扭过了头来,看向了小辫子,怕她把话收回去,飞快地表忠心:“我这几日都很听杨标的话,他说你这几天忙,让我多等等几天,我就在府里一直等一直等,都没去宫里看我大侄子。”也就没进宫进老嫂子,听说那贵妃害得四妃当中的文妃肚中的孩子没了,证据确凿,老嫂子正在为她跟大侄子说情呢,宫里昨日已经吵成一锅粥了,老嫂子叫他进宫,如若不是今日要来见小辫子,他就去了。他知道杨标跟他说小辫子今日见他就是让他不要进宫掺和,他明明知道,但为了见小辫子还是乖乖地过来上当了。“吃罢,”这厢宋小五却毫不懂少年心思,无所谓地冷然道:“下次不用跟我说这么多。”德王拿过盘子抱到眼前,吃了一根小鱼干跟她摇头,“不,我想跟你说。”说罢,怕她不懂,也怕她误会,又道:“我不跟别人说,他们不是你。”宋小五沉默着看小德王吃了几条鱼干就别过了头,拿起了她带过来的刺绣,一针一线慢慢地动起了针。德王吃到一半,眼睛不断地瞥着她,见她不理他,他咬了咬嘴,就是小鱼干香得很,他也吃得心不在焉了起来。等小鱼干吃完了,他不再喊小辫子,而是小心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剪刀,轻声爬到了离她的桌子有点远的树上。大树沙沙地响了起来,小德王把最顶上的老树叶用剪刀剪了下来,怕砸到她的头上,更怕风吹乱了她裙上的纱布,他把树叶往用力往门边那边扔。小德王其实不太怕小辫子不理他,只要她不赶他就好。以前他皇兄要处理政事,事多的时候从早到晚都要在御书房勤政殿里勤政,他就一个人在一边玩,等到皇兄把事情忙完了,自然就会牵手带回去。大一点他就帮皇兄做事,磨墨捶肩都学着做,只要皇兄不赶他,他就不走,其实皇兄赶他,他也不走的。皇兄身子不好,他要不看着点,皇兄就得没了。只是他守得再紧,一个眨眼功夫没看住,皇兄就病得起不来了,那时候他还没跟皇兄学全皇兄的本事呢,皇兄却要走了。他没了父皇母后,皇兄也没了。这个他得守住了,德王很认真地跟自己道,一定不能让她没了。这厢宋小五以为熊孩子没有耐性会吵闹不休,没想她正在想着怎么磨他的性子的时候,却见他爬树上去了。剪下来的硬叶,跟她这几天修剪的叶子老硬程度差不多,那些都是长在树的最高处,太危险了她怕出事没有爬上去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