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谁说为了那件事了。&rdo;琉璃低头,嘀咕。范垣意外,喉头噎了噎。琉璃在袖子里摸了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ldo;我今儿去了广缘寺啦。&rdo;他当然知道,一干人等大张旗鼓地去广缘寺祈福,为了温养谦。琉璃找来找去找不到,焦急道:&ldo;坏了,难道给我毛手毛脚的丢了?&rdo;范垣忘了矜持:&ldo;丢了什么?&rdo;琉璃摸着袖子,直着眼睛看向范垣。范垣忙道:&ldo;是什么要紧东西?不用急,我叫人去帮你找。&rdo;琉璃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嘻嘻一笑,举手在怀中摸了摸,竟然掏出一个大红缎面的护身符。拎着那护身符在范垣面前晃了晃:&ldo;师兄也有上当的时候。&rdo;范垣瞪着她,无法可想。&ldo;我在广缘寺求了两个,里头有开过光的平安符咒,&rdo;琉璃似看出他不快,忙把那护身符举高,&ldo;一个给了哥哥,这个……给师兄。&rdo;范垣喉头动了动:&ldo;你……&rdo;他看看那护身符,又看看琉璃,仍是警惕地说:&ldo;你、你就算给了我这个,我也不会答应……&rdo;&ldo;谁让你答应什么啦,&rdo;琉璃委屈地看着他,&ldo;只是给你带在身边保平安的。至于那件事,我、我没有再想了。&rdo;范垣双目微睁,不能相信。琉璃低头:&ldo;我知道,先前是师兄帮我,才留住了儆儿,不然儆儿早给人抢走了。其实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别的,比如那回在王府里花匠的事……也是师兄帮我,是不是?&rdo;晚风一阵阵地袭来,白天都没有这样熏暖绵柔。吹的范垣鼻子眼睛都有些泛酸。琉璃小声地说道:&ldo;我这样笨,这么后知后觉,就算进了宫,只怕未必会保护好儆儿,反而会惹出别的事来也说不定。师兄……故意说那个条件,就是不想我进宫,是不是?你直接跟我说你不乐意就是了,干吗偏要吓唬我。&rdo;琉璃说完后,肩头一松,又叹了口气。她见范垣站着不动,就拉住他的手,把护身符塞进去:&ldo;虽然我希望师兄带着这个,但你如果不喜欢的话,等我走了再扔掉。&rdo;花影洒在她身上脸上,半低着头的少女,在范垣朦胧的目光中,俨然是昔日的琉璃,可爱温柔的容颜。琉璃说完后,转身要走。范垣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将琉璃往身边轻轻一带,低头吻了过去。殿试琉璃昏头昏脑,只觉着眼前一黑,唇忽然被压住。正发愣,又觉着有些许刺疼,竟像是被咬住了,也不知咬破了没有。琉璃心中大惊,不知范垣是在干什么,待要叫他住手放开自己,嘴里却只发出支吾含糊的声响。要把他推开,双手却无所适从地没什么力气,只偶尔擦过他的腰间,竟连推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挠痒痒。起初琉璃以为是范垣疯了,反应过来后,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在这书房前的事。当时她以为范垣那种虎视眈眈的模样,像是要一口咬死自己,但经历了此时此刻,突地恍然大悟……也许不是那种咬死。不知过了多久,范垣才放开她。他的眼神极亮,又有些奇怪的恍惚。琉璃的嘴唇上麻酥酥的,仿佛嘴已经给他吃光了,下意识地举手摸了摸……幸好还在。只是有些丝丝地疼。范垣张了张口,像是要说话,可又没声。琉璃瞪了他半晌,终于说:&ldo;我已经没想进宫了,你为什么……&rdo;声音都有些沙哑。范垣不语。琉璃无可奈何,无法可想,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却几乎把自己疼得叫出声来。当即恼羞成怒,不再理会范垣,转身跑了。灯火昏黄,琉璃悄悄地回了院中,才要进门,便听养谦在那里催问丫头:&ldo;不是说往两位姑娘那去了?怎么不见人?&rdo;琉璃正有些恍惚,猛然听了这句,忙打起精神走进门口。小桃正也暗中焦急,见状喜道:&ldo;姑娘回来了!&rdo;养谦看见妹子这才不理论,只上前道:&ldo;去哪里了,这半日不回来?&rdo;被他一问,琉璃的眼前,重重叠叠都是那夕阳下的花影,以及那个人又是陌生又是熟悉的味道。羞耻心滚滚发作,逼得琉璃的脸上又是通红,忙低着头:&ldo;我在花园里,看见花开的好,多看了一会子。&rdo;养谦因着急,声音生硬了些,见琉璃如此,还当时吓到了她,于是又温声说:&ldo;近来天暖了,午后暑热地气,出去也带个人在身旁,有个照应。&rdo;琉璃一概答应,养谦陪着她进了里屋坐了,定睛细看琉璃,才发现她脸上红红的,唇似乎也涂了胭脂一般,格外嫣红。养谦关切地说:&ldo;我才说什么来?是不是晒着的?&rdo;琉璃擦擦额头渗出的汗:&ldo;方才往回走的急了些,是有些热,不碍事的,哥哥别担心。&rdo;养谦因为先前听温姨妈说琉璃&ldo;不嫁&rdo;的话,原先的些许凄楚早就烟消云散,又且有琉璃亲求来的护身符,更是感动了心肠,从温姨妈房中出来后,便来见琉璃。丫头们却说她去范家两位小姐房中探望了,养谦见她自己要出去玩,不忍立刻拘回,勉强坐了会儿,见还不回来,才派人去打听。那去的丫头,从彩丝房中,又到了芳树房中,却都不见琉璃。养谦见琉璃自个儿好端端回来了,就如同珍宝从天而降,满心的喜欢跟爱惜,把原本的谨慎细心先压下了。因此居然没有留意琉璃的异状,也并没有心思认真去追问她在外的情形。丫鬟送了一盏清茶上来,退了。养谦望着琉璃,终于说道:&ldo;母亲把妹妹给我求的护身符给了我了,我很喜欢……妹妹怎么不自个儿给我?&rdo;琉璃定了定神,道:&ldo;喜欢就好,我怕要是我给哥哥,你会嫌弃不要。&rdo;说着一笑。养谦知道她说笑,便道:&ldo;我怎么会弃嫌,喜欢还来不及呢。&rdo;停了停,心里想着女官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琉璃打量他脸色,便道:&ldo;之前跟哥哥说过的那件事,此后我看哥哥懒懒的不说,我也怕说起来惹哥哥生气,就没再说了,其实……&rdo;养谦按捺不住,冲口问道:&ldo;妹妹还想去吗?&rdo;琉璃摇了摇头:&ldo;不去了。&rdo;养谦惊喜的站起来:&ldo;是真的?&rdo;琉璃笑道:&ldo;怎么不真?我如果真心要去,这会儿早就透出意思来,至少拜托这府里的人开始行事了,那里会这样平静。&rdo;养谦握住她的双手:&ldo;纯儿……这、这太好了。&rdo;琉璃看着他如此喜欢,眼中却掠过一丝感伤,又怕给养谦看出来,便笑道:&ldo;我毕竟不太懂事,以后如果做错了什么,哥哥只管说我,可别再不理我啦。&rdo;养谦先前其实并没有不理她,只是心里不得劲而已,听琉璃这么说,却变本加厉地悔愧起来,便道:&ldo;以后我要冷了妹妹半分,你只管打骂我,不然就叫母亲打我骂我。&rdo;琉璃才嗤地一声笑了。兄妹两人冰释前嫌,琉璃叫养谦快些回去,毕竟要准备殿试,大意不得。这几天,养谦只觉得乌云盖顶,如今总算去了心事,欢喜无限地回屋去了。四月初九这天,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金銮殿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爽明异常。上榜的贡生们鱼贯进宫,参加殿试。小皇帝朱儆亲自监考,徐阁老跟范垣丹墀下一左一右站着。一时三刻,考生们都交了卷,翰林院跟礼部的人收起,一一给皇帝过目。朱儆略看了半晌,叫徐廉跟范垣一并来看,又问他们意见。徐廉认认真真翻看了一遍,同旁边几位翰林学士跟礼部考官们商议了一阵,道:&ldo;陛下,一甲三元,臣等觉着这三位为佳。&rdo;说着,便挑了三份试卷放在小皇帝跟前儿。朱儆一一看去,见分别是山东考生郭立,湖北邢云山,以及苏州的温养谦。朱儆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笑道:&ldo;咦,是他。&rdo;却又问范垣道:&ldo;少傅觉着如何?&rdo;范垣把手中的考卷放下道:&ldo;徐阁老选的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微臣觉着,这位河南的张赋,似乎也不错。&rdo;说着,把张赋的卷子放下,正好压在了温养谦的卷子上。这一下,徐廉,旁边的考官众人,小皇帝身旁的陈冲,都有些震惊。范垣虽没有明说,可是这举动,显然是要让张赋取代温养谦,也就是,要把温养谦踢出三甲。朱儆也很吃惊,到底是年纪小点儿,立刻出口问道:&ldo;少傅,这温养谦可是府里的亲戚吧?&rdo;范垣道:&ldo;是。爱之深,责之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