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约觑他眼,理了理驴背上鼓囊囊的布袋:“具体是谁我也不知,只知他叫寒去,来头似乎不小。”
看得出,能带人随意进出衙门,来头怎会小?霍沉酸溜溜想着,又问:“你们几时认得的?怎么认得的?”
“嗯……去年暑月里,他来纸坊走了走,就见到了。”
见到就认得了吗?
霍沉不由去想自己初见她时是何情形,然后更为抑郁——好在眼下他还不省得真正初见时是甚么样,否则无理取闹起来没法理直气壮。
“他见你时你在做什么?”
“……”令约额角跳了跳,“在制浆。”
“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看向她的眼神像极了在看负心汉,令约总算丢了好脾气,不满质问:“你难道是在和闻大人学习盘问吗?”
“……”
霍沉默尔,薄唇紧抿陷入郁结之中。
一旁的付云扬听到这时几不可闻地吸了吸气,而后悄促促停下步子,背过二人折回城中。
他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霍沉这厮生闷气,今日还是不唠叨他为好,想必他也想静静。
两日后,贺家小院里成功支起架秋千椅,历时数日,令约还是凭一己之力搭好了它。秋千椅足够宽敞,或许能并坐两人,只是她不确定竹椅能不能承受住。
她围着秋千查检几圈,安心坐了上去,足尖轻点,慢慢悠悠晃起来。
时辰尚早,竹坞里却只剩她一人。
——贺无量早早去了纸坊、阿显上学去、郁菀则跟秋娘结伴进城购物,至于后边儿院里,教授云飞的老先生今日启程回京,身为云飞的兄长、又是居间介绍的中间人,霍沉自然也一道相送。
她静静荡着秋千,一边想事。
近些日子她只跟这秋千较劲,没去纸坊,但也从贺无量口里听来不少纸坊里的事。
其中最恶心人的,还数方家,竟派专人去纸坊里监视,生怕东西两槽背着他做什么于他有损的“勾当”,气得鲁伯伯想将人丢进“造纸秘方”里泡上半日。
哦,此“秘方”指的正是数日前霍沉在小溪边见到的“秘方”,特地从粪夫那儿买来的……小便。
结果自然是被人劝住,无视那人,毕竟过不了几日第一批原料就该送进厂房淋尿,将人泡进去岂不是浪费了小便?
很贵的。
除此外,还从阿显那儿听来许些城里的事。
比如,现如今霍府日日都有衙差查视,凡人进出都需禀明缘由,有时甚至衙差随行。虽杀害霍远的人还不知是谁、没个着落,但府上白事还是井井有条地办起来,大殓就在今日,明儿就该出城下葬,不失霍府风光……
据闻慎说,闻大人已有怀疑之人,仍在查实中,等葬礼后便该再审一回,那时他还有样东西要拿出来呢。
至于什么东西,除了闻恪没人知道。
秋千缓慢停下,令约不愿再晒,跳下秋千准备回屋,却在这时瞧见小桥头信步走来一人——道士装束,身前挂着搭链,身后背了把剑,手里还抬着个竹篮,正是那日柏枝巷里见到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