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玄闭上嘴,抱起窄袖紧束的膀子,静静看他。待他不晃头不念经了,才薄唇轻启:“不听还是要……”“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一开口,江玉陨又是一阵捂耳晃脑,抵死耍赖。钩玄终是不耐烦,一把捉了他的腕,剑眉紧蹙,欺身逼近,“你若不想双手双足被冻烂,继续睡漏风的柴房,每日只啃两冷馒头,还洗如此多衣裳,就跟本将去!”多么熟悉的口吻!江玉陨记起,大半月前,他在深山老林被钩玄用捆仙绳捆住,捉回王府,也是这般被威逼利诱:你若不想继续忍这捆仙绳之苦,就乖乖待在下人院,做好份内工作!如今听来,这他妈多像一个套啊!先是让他尝尽捆仙绳的痛,又让他饱受下人的苦,再乖乖跳进当炉鼎的套!古代人套路太深,我宁可回到23世纪的农村,哪怕做个养猪专业户,也好过在这里做悲催炉鼎!江玉陨又气又恼:“好你个钩玄!你,你这分明,分明,就是威逼利诱!”“那你是想本将绑着你去?还是自己走着去?”钩玄拿捏他腕的指尖,猛然发力!“别别别,我去,我走着去还不行吗?”太痛了,江玉陨投降了。钩玄丢开他,背起手,迈开长腿,往院门而去。江玉陨揉着发痛的手腕,怂了吧唧地跟在他身后。宫邸深深,长廊迂回,青瓦院墙覆白雪,唯有梅香馥郁,不知寒。二人一前一后,穿廊过院,很快来到一颗老梅树半掩的圆形院门前。江玉陨深知,过了这扇院门,前边儿就是正儿八经的深宫大院,下人不可轻易涉足的王府正院了。看着如蛰伏雄狮般高耸的楼台,江玉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想着,脚步也跟踩棉花似的,飘了。软绵绵的一扭腰,朝旁边的老梅树滑去。可小身板还未被老梅树完全遮挡,肩膀就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扣紧。钩玄一双黑眸冷如弯刀:“你认为,凭你的本事,你逃得了吗?”“逃不了,逃不了,我只是想起,我还给王爷准备了见面礼,要不,咱回去拿一下?”江玉陨陪着笑。钩玄抬头望了望天,丢开他:“也罢,天色尚早,本将还有时间陪你闹腾。”江玉陨抿着唇,像只被人揪住尾巴的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耳朵,蔫蔫地回到柴房。钩玄往门框上一靠,摊开手:“拿来吧。”江玉陨羽睫轻眨:“什么拿来?”“给王爷准备的见面礼。”钩玄说。江玉陨有个屁的见面礼。不过是吊在房檐上的大葱,叶黄皮干心不干,妄想作垂死挣扎罢了。但这钩玄是个狠角色,柴房又这么点大,不能用忘记放哪里了,弄丢了,被我吃了……这种小学生没写作业糊弄老师的借口搪塞。思来想去,只好拿出自制的牙刷,在钩玄面前晃了晃,“这个,就是我送给王爷的见面礼!”钩玄一看,那不过是一根木头削平,在末端扎了些马鬃毛的小刷子,没有任何伤害性,也懒得问,那是何物。冷冷道:“既然礼物拿了,便走吧。”江玉陨想哭:“你不想知道这是啥玩意儿?”钩玄:“没兴趣。”江玉陨:“这个叫作牙刷,可以清洁牙齿,呵护牙龈健康……”“再磨叽,本将就动真格了?”钩玄冷冷打断他,长指往紧束的腰间摸去,露出半截捆仙绳的手柄。江玉陨一张素白的俊脸,瞬间皱成包子:“非得去吗?”“王命难违。”“可是去了,我就会死!”柴房四面漏风,寒风猎猎,钩玄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缕寒芒。旋即,紧攥捆仙绳手柄的长指松开,幽幽道:“只要你肯去,我保你不死。”“真的?”江玉陨眸底,瞬间亮起星耀。钩玄勾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我跟你去。”江玉陨小跑过来,主动揽住他胳膊。钩玄余光扫过贴在自己胳膊上,那冻得发红的指尖。墨发下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但他不动声色,甩掉他的手,闷头往外走。这次,他并未将江玉陨直接带去王府正院。而是去了刺绣房。偌大的刺绣房端坐着不少绣女,一个个云鬓高束,手握绣花针,正一边绣花,一边调笑:“哎呀,姐妹们啊,难道我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下辈子,就只能窝在这小小的刺绣房,靠一颗绣花针度日了吗?”“难不成,你还想凭一根绣花针,攀上枝头变凤凰?”“就是,咱们王爷,喜欢的是男人,你这绣花针,可成不了男人的把儿嘻嘻嘻……”“咳!”钩玄轻咳一声,打断她们的嬉笑。绣女们一惊,偏头见是王爷的左护卫,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攥裙下跪:“参见左护卫!”钩玄拉来江玉陨,冷冷道:“去找一件,他能穿的粉衫。”绣女们怯怯抬头,悄悄打量起江玉陨,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便匆匆跑去,一人找来一件粉衫,双手奉上,低埋着头,让钩玄过目。钩玄草草一扫,旋即拧起一件绣灼灼桃花的粉衫,又问了一句:“谁有胭脂?”那名自称自己是如花似玉大姑娘的绣女斟酌须臾,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双手奉上:“启禀左护卫,这是婢女自制的豆蔻花胭脂。”“豆蔻花开,如似年华。不错,待会你去账房领赏吧。”钩玄拿着胭脂嗅了嗅,冷冷丢下一句,攥着江玉陨转身离开。一出大门,他便将那粉衫,丢给江玉陨,“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换这个。”作者有话说:下集大总攻登场!拥有加强版鲨鱼肌的大总攻登场!江玉陨掐捏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袍子,不满道:“这么冷的天,你让我穿这个?而且,这好像是女人的衣服吧?”钩玄:“若想活命,你便穿。不想活命,随意。”江玉陨心说:要不是哥哥打不过你,非得一拳头把你打回你妈子宫,教你重新做人!嘴上却憋屈道:“我穿,我穿还不行吗?可这……光天化日的,你总不能,让我在这里换衣服吧?”钩玄撒眼四下一扫,只见时不时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还有不少站岗的侍卫,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眼睛都在往这边瞟。索性将江玉陨,拉到一颗粗壮覆薄雪的梅树后,“换。”老天啊!想我江玉陨活了小半辈子,大小也是个总裁,却要在这么冷的天,在这种破地方换衣服!真是王八哭乌龟,憋死了!虽说心中有怨,却又不得不脱掉灰扑扑加薄棉的外袍,搓着膀子,将那薄衫套上。钩玄瞥见他内里粗布制的亵衣亵裤,冷冷道:“里面的一起脱了!”“啥?”江玉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钩玄:“若想活命,你便脱!”江玉陨默默朝他竖起大拇指,背过身,将内里的亵衣亵裤脱了个精光。钩玄同样背过身,只是眼尾余光,不经意看见,他身姿纤细,冻得发颤,却还能保持脊背直挺。高束长发垂落白皙肩头,如若白玉般脆弱莹润,又似霜雪般柔软纯洁。是个仙姿玉骨的美人啊。不待他换完,钩玄转身,伸手摘下枝粉灼灼的梅花,扯散他的发,将粉梅别于他耳鬓。而后,拿出那盒豆蔻花胭脂,用修长的指尖,粘了一点,涂抹在江玉陨没有任何血色的双颊。做完这一切,他才拉着快冻成冰雕的江玉陨,穿过层层叠叠重兵把守的庭院,入了摄政王寝殿。摄政王的寝殿,自然无比气派。只见朱雀攀梁,金虬缠柱,玉兽绕炉,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工巧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