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堂说得很动情,弘历也听得热泪盈眶:&ldo;等一会儿见过三哥和张相,我一定马上去十三叔那里瞧他。&rdo;正说话间,便见弘时满面笑容地和张廷玉一齐走了进来。弘历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跟前,又是打千行礼,又是恭贺荣升地说:&ldo;三哥,你可来了,叫我好想你啊!&rdo;回头又对张廷玉说:&ldo;张老相,您可是越发地瘦了。不过看上去精神还是那么矍铄,真让人欣慰!&rdo;
弘时也快步上前,一把拉着弘历看了又看说:&ldo;四弟,你晒黑了,也瘦了。这次办差,着实地辛苦你了。我托人给你带了些药去,可李卫来信说,你竟是不辞而别了。你可真行,这么大热的天儿,还微服赶路!不过,你这一回来,倒叫我安心了不少。在家里好好歇上几天,身子骨还是要紧的嘛。&rdo;
弘时在说话时,不错眼地瞧着弘历。他目光柔和,话语亲切,好像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兄弟深情。弘历也是十分感动地拉着哥哥的手不放:&ldo;多谢哥哥关爱了。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嘛,还总要惦记着我。这次回京,我给你带了二斤春茶。我知道,你最爱喝的就是碧罗春,这次我给你找到了真正乔婆子家的。不过。我走得急,留在开封了。过几天一到,我就给你送去,也算弟弟的一点儿心意吧。张相这里,我也有一点小意思。给您带了二斤茶叶,还有三令宋纸,一盒子徽墨。你要是看着高兴,可得给我好好地写一幅字啊!&rdo;
张廷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fèng了:&ldo;哎呀啊,真得谢谢四爷。你自己写的字就比我好上许多倍,还非要我献丑干嘛呢?&rdo;
君臣兄弟,所有的话都说得这么融洽,这么亲密。刘统勋早就见怪不怪了,秦凤梧却觉得透心的凉!看看眼前,再想想黄河边上,大槐树下,怎么也不能和这个气氛连在一起。仆人献上茶来,弘时一错眼看到了秦凤梧,便问:&ldo;这位先生眼生的很,他是四弟新近收的门人吗?&rdo;
&ldo;啊,我忘记引见了。他叫李汉三,字世杰。幼年就随父母来到河南光山做生意,后来家道中落,才捐了个监生,就在开封河道衙门当幕宾。他不但精通治河,文章诗词也都还看得过去。因河南河道上的阮兴吾是我的家奴,就把他荐给了我。&rdo;
秦凤梧本来就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一听这话,也不用四爷交代就顺坡滚了下来说:&ldo;这是阮公的厚爱,四爷的抬举。小子后生晚辈,以后还请各位爷多多照应!&rdo;
弘历归来,当然是件大事。朝廷虽有规定,未见皇上之前不准擅自吃酒,但现在皇上还在奉天,所以弘历还是在驿馆里摆了酒筵。张廷玉心实,又处处留心政务,一听说这个&ldo;李汉三&rdo;办过河务,就在席面上一再考问河道上的事。还真亏了秦凤梧平日里博学勤奋,又确实读过陈璜的《河防述要》这部书。所以尽管张廷玉多方查问,他也没有露出马脚来。他自己虽然谈笑自若,可早就吓出一身臭汗来了。
这场酒,可真是口蜜与腹剑共酌,杯酒和谎言齐飞,待客人们全都走过之后,弘历把刘统勋和秦‐‐李汉三叫了过来说:&ldo;从今天吃酒的情形看,我们也许是错看了老三了。&rdo;
刘统勋和李汉三是何等的精明啊,他们俩马上就猜到了弘历的话外之音。刘统勋说:&ldo;四爷,您说得对。亲兄弟之间,哪能会办出这等事情来呢?您放心,奴才等自当慎守谨言,不会说出一个字儿的。&rdo;
&ldo;哎,话不能这样说。你们记着,我刚才说的是&lso;也许&rso;,并不是下了定论。俗话说,捉贼见赃,捉jian要双。一言即出,就泼水难收了。你们千万不要错误地领会了我的原话。&rdo;
&ldo;是,奴才们明白!&rdo;
他们究竟明白了什么,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别看弘历年纪不大,可他毕竟是皇子啊。他有多么大的心胸,多么深的机谋,能是这两个人能体验出来的吗?不过,这两位也不是平常人物,路上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发,想瞒又岂能瞒得住?弘历在半路上谈话时,曾多次提到了弘时,今天的这个表白,只不过是他另有图谋罢了。说穿了它,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弘历又对秦凤梧说:&ldo;你马上用我的名义给阮兴吾写封信去。他是我的家奴,信可以说得明白点,但又不能全说透,明白了吗?&rdo;
&ldo;扎!&rdo;
一百一十五回 旷师爷一语点迷津 贾道长疗疾救亲王
弘历在河南历险的事,是瞒不了人的。别看弘时在这里时说得头头是道,可一转脸他就去了张廷玉那里,并把这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这个老宰相。还说:&ldo;此事,请张相暂且不要上报,以免惊了父皇的驾。&rdo;可是,张廷玉却心里有底儿,他了解弘时,也知道弘时是在耍花招。他不让张廷玉上报,可他是一定要报告上去的。果然,当天夜里,弘时就叫自己的心腹旷师爷代写了奏折,呈给雍正了。而张廷玉也没有听弘时的话,同样也写了密折,发往奉天。不过,他们都晚了一步。此时,雍正皇帝已经到了承德,见过了到这里觐见圣颜的蒙古诸王公,也知道了弘历遇险的事。现在,皇上身边的两位大臣,正在听皇上训话呢!
&ldo;这件事值不得你们大惊小怪的。&rdo;雍正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一边让乔引娣给他敷着热毛巾,一边慢慢悠悠地说着。最近一段时间,他脸颊上的红疹子越出越多了,他勉力而为地说着,&ldo;怕什么?他不是毫发无伤地平安回京了吗?道路凶险自古如此,朕年轻时还曾经住过黑店呢!&rdo;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乔引娣,又想起了当年的小福,&ldo;这几天你们多留意田文镜那里的折子,看看他是怎么说的。&rdo;
鄂尔泰躬身回答道:&ldo;是。田文镜没有马上写奏折,大概是因为还没有破案。他正在和李绂闹意气,又出了这样的大案,他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四爷没上奏本,恐怕是不愿让皇上看了担心。&rdo;他很想说:四爷是怕有人会受到株连,可话到嘴边,又想这样就会说到弘时,便马上打住了。
朱轼老马识途,他在一旁说:&ldo;宝亲王在外头巡视已近一年了。老臣以为,是不是召他到承德来。一来可以朝夕侍奉在皇上左右,二来也能把这件事问得清清楚楚。&rdo;
雍正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似的说:&ldo;让弘时还照样在韵松轩维持一下,发文让弘历在京负责筹措天下钱粮的事,兼管兵部。你们俩还都在饿着肚子是吧?这样,朕到外头看折子,你们就在这里吃些点心吧。&rdo;说着,就带了乔引娣出去了。
雍正所说的&ldo;外头&rdo;,其实是&ldo;里间&rdo;。这里原来是康熙皇帝的书房,布置得分外雅致,墙上挂满了字画。其中,就有一幅《耕织四十六图》。乔引娣看了奇怪地说:&ldo;皇上,这不全是种庄稼织布的事儿嘛。怎么要画到画儿上去,又挂到这里面来呢?&rdo;
雍正笑了:&ldo;你干过农活,当然不新鲜。朕第一次见到它时,却觉得新奇得很哪!当皇帝的,不知民间疾苦,不懂得耕作辛劳,那怎么能行?晋文帝时,天下饿死了人。臣子们奏了上去,可这位皇帝却说:&rdo;他们肚子饿了,为什么不喝点肉粥呢&lso;?皇帝要当到这份儿上,那天下可就一走要完了。&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