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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第1页）

田文镜一脸茫然地看着邬思道：&ldo;先生，眼下隆科多倒了，年羹尧就要进上书房。我扳倒了胡期恒，就得罪了年羹尧。我看，我早晚也得栽到他的手中。就是不倒，这夹板气让我受到那天才算一站呢？&rdo;

邬思道仰天大笑：&ldo;唉，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告诉你，自古以来耳目最灵通，也最了解下情的，莫过于当今皇上。你以为是你把胡期恒扳倒的吗？错了！单就河南的事情来说，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奏折直达九重。单凭你是绝对不能把他挤走的，你也曾挤兑过我，能如愿以偿吗？&rdo;

两人正说着时，毕镇远也找到了这里，他是给田文镜送密折匣子来的。田文镜接过来，先向那个小匣子打了一躬，才恭恭敬敬地打开来。看着，看着，他自失地笑了笑说：&ldo;先生，你不愧是高人，说得一点不错！瞧，皇上在这封朱批中说，张球是个邪恶之人，我田某是受了他的骗而不自知的。看来，皇上原谅我了。唉，过去我真是糊涂，放着你这位好师爷不用，还只想把你挤走。现在我明白了，可你又要走了。&rdo;

毕镇远一听这话忙问：&ldo;怎么，邬先生要走？咳，你不该走呀！到哪里去找田大人这样的好东家呢？&rdo;

邬思道说：&ldo;毕老夫子，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是绍兴师爷的那块料子。你们不是说我拿的钱太多吗？你看……&rdo;他往大柜子上一指，&ldo;那上边放的全都是银票，我从田大人处拿到的，一文不少全在这里。昔日关云长能挂印封金，邬思道虽然不才，也同样能拂袖南山！&rdo;

&ldo;先生……&rdo;

&ldo;你听我说。&rdo;邬思道拦住了他，&ldo;你那个&lso;三不吃黑&rso;我已领教了。但我要告诉，只有这些，还不能算是个好师爷，了不起，也只能保全自己而已。你还得学会给中丞大人多出些好主意，多干些实事才行。田大人，毕师爷是个人才，假如我保他在五年内混个知府，你能答应吗？&rdo;

&ldo;这有何难！&rdo;田文镜一口就答应了，&ldo;毕老先生，今天邬先生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从今天起，你就把刑名、钱粮和书启三房师爷全都兼起来。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和邬先生说完话，再和你详谈。&rdo;

毕镇远走了以后，田文镜诚挚地对邬思道说：&ldo;唉，我这个人，从前确实是器量太浅了。不能容人，心里又放不下一点事儿。你知道，我一心一意地想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也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可是，先生你看，如今的风气能让人干好吗？你要做事，就要先得罪权势；可得罪了他们，你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这……这叫人怎么说好呢？&rdo;

邬思道架着双拐，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好久，他才长叹一声说：&ldo;唉，何尝你是如此，就连当今皇上也和你想的一模一样。&rdo;

&ldo;什么，什么？你……&rdo;

&ldo;你没有看到吗？皇上要&lso;振数百年颓风&rso;，他就要得罪几乎所有的人哪！当年，皇上在藩邸时，就曾以&lso;孤臣&rso;自许，如今，他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了。别看他高坐在龙位之上，其实他也是在荆棘中一步步地走着啊！正因为皇上自己是孤臣出身，是在饱受挤兑、压制之中冲杀出来的。所以，他才最能赏识孤臣，保护孤臣。甚至，谁受的压力越大，他就越要保护谁。&rdo;

田文镜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他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邬思道问：&ldo;文镜兄，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臣子呢？是寻常巡抚，还是一代名臣？&rdo;

田文镜瞠目结舌地说：&ldo;先生取笑了。我这样辛辛苦苦的所为何来？我当然是想做一代名臣了。&rdo;

邬思道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密封完好的奏折来，含着微笑推到田文镜面前。田文镜觉得诧异，忙要去拆，却被邬思道拦住了：&ldo;哎，别拆，别拆！一拆它就不灵了。&rdo;

田文镜鄂然地看着这位既神密又可亲的人，却听他笑着说：&ldo;中丞大人，你既然想做个名臣，在下就送你这件功名。你只需在封皮上签上&lso;臣田文镜&rso;四个字，再加上你巡抚衙门的关防就行了。别的你一概用不着去管，我保你自有效用。&rdo;

田文镜怀着狐疑，盯着这小匣子看了很久才问：&ldo;先生，这不是平常的事情，这是呈给皇上的奏折呀！万一皇上问起来，而我却是一问三不知，那不就露馅了吗？&rdo;

邬思道笑笑说：&ldo;我岂肯误你！你必须今天就把这折子发出去。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将会留下信来，你看了自然就能明白。老实说，这份折子，我化费的心血最多。原来并不想给你，是想让李卫小朋友得点彩头的。今日咱们有缘，就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你好了。你要是信不过，就请还给我；信得过，就请立即以六百里加急拜发。&rdo;

田文镜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他拿起那份奏折，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竟不知怎样才能说清自己的心思：&ldo;先生，我……我告辞了……&rdo;

第二天，邬思道吃过田文镜专为他设的送行酒，一乘大轿把这位&ldo;帝师&rdo;送上了回乡之路，跟在田文镜后面的毕镇远说：&ldo;大人，邬先生叫在下把这件东西交给你。&rdo;

田文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封留言，上边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吾将南行，从此永诀于官场矣！感念同事共主之谊，临别代写奏折，题为&ldo;参年羹尧辜恩背主结党乱政十二大罪&rdo;。此折上达天听之时，即为年羹尧势刀崩溃之日。谓予不信，请拭目以待。吾此举并非为君任上之情，乃报昔日大觉寺仗义执言之义，请君细思之。

邬思道顿首再拜

田文镜看了大吃一惊：大觉寺？哦，原来是他……田文镜的思绪回到十七年前那个惊风黑雨之夜……

田文镜和李绂两人在黑风黄水店遇难，并被四王爷胤祯搭救。他们俩辗转来到北京，要参加今科的贡试。因为城里早已人满为患，他们便借住在大觉寺里，这天夜里，北京城大雨滂沱，一片漆黑。一个像是被人追赶的瘸子，奔命挣扎着来到大觉寺山门外边。他浑身精湿，还正在发着高烧。惊恐、疑惧、奔波和劳累，已经消耗掉他身上所有精力，刚到寺院门口就一头跌倒在地，人事不省了。和尚们将他抬进寺里，用姜汤灌，金针刺，他都全然不知不动。可是，就在这关口，却有一队兵丁闯了进来。他们一见这个倒在地上的瘸书生，就要动手去拉。正在这里攻读的田文镜和李绂，见此情景，站出来喝问：&ldo;你们这是要干什么？&rdo;

一个像是头目的人走上前来，张牙舞爪地说：&ldo;去去去，几个臭举子，也想管爷们儿的事？这是个受到朝廷通缉的逃犯，我们要带他回去！你们都给我滚开！&rdo;

田文镜平日就爱打抱不平，他站出来说话了：&ldo;不对吧？他明明是个残疾人，怎么可能从大狱中逃出来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