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见她这样,也不禁心酸:&ldo;哎,你这是何必哪!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我早就不想这回子事了。&rdo;
话虽然这么说,可允禵哪能说忘就忘。隆科多先是抄家,接着又是交部议处。很快的,又下了圣旨,让他到西疆游牧部落去商议划分疆界的事。圣旨里还说,&ldo;若该大臣实心任事,诚意悔过,朕必宽有其罪&rdo;。可是,事隔不久,就又有旨意,切责隆科多&ldo;包庇鄂伦岱和福尔等,意欲网罗党羽,招降纳叛&rdo;。允禵一见这个上谕,可不能置之不理了。福尔是他过去领兵时的心腹大将啊,怎么也把他给拉扯进去了呢?他想打听一下,可身边竟然连个可问的人都没有。偌大的陵园内,虽然有几十个宫女太监。贴心的却只有引娣一人。外面也有百十个侍候的兵丁卫士,可他们全是内务府派来的。三个月一换,还没认出模样,就换班走了。常在这里的,只有蔡怀玺和钱蕴斗两个管事。不过他们却和自己一样,被关在这个活棺材里,什么也不知道。
转眼间,七月过去,八月也过完了。引娣见十四爷心里烦闷,便出了个主意:&ldo;爷,皇上前日让人送来了两坛子酒,爷何不带上奴婢,登高一游呢?&rdo;
允禵高兴了:&ldo;好,还是你知道心疼爷。就依你,咱们上棋盘山弹琴吃酒,登高赏秋去。&rdo;
这里正在说着,外面钱蕴斗走了进来禀道:&ldo;回十四爷,京里来了人,是十三爷府上的太监头儿赵禄,他想见爷呢!&rdo;
允禵傲然他说:&ldo;不见,不见!他有什么话,让你们转告我也就是了。这样,只怕我还少担点嫌疑呢。&rdo;
钱蕴斗陪着笑说:&ldo;爷,不是奴才不听您的。十三爷让赵禄带了信来,还有几坛子新糟的酒枣,奴才叫他们抬进来,爷尝尝可好?&rdo;
允禵勉强点了点头:&ldo;那好吧,你去叫他们进来。&rdo;钱蕴斗刚要走,又被允禵叫住了,&ldo;慢,你们也来几个人在这儿看着,难道你就不怕我和他说了什么私房话。&rdo;
钱蕴斗连忙陪笑说:&ldo;爷多心了,十三爷派来的人,奴才们不敢!&rdo;
引娣笑着说,&ldo;爷真是的,拿他们出什么气呢?我看钱蕴斗还是有良心的。上回您给九爷写的信,不也是他带出去的吗?内务府的人把他腿都打断了,他都没招。还是后来我逼着他说,他才告诉我的。&rdo;
&ldo;哼,那不过是周瑜打黄盖,蒙了曹阿瞒罢了!你们女人家,哪懂得男人们的把戏!&rdo;
说话间,赵禄进来了。他走过来就一头跪倒在地:&ldo;十四爷,奴才赵禄给您老请安了。&rdo;
&ldo;起来吧。十三爷身子也不好,还总惦记着我,叫人生受了。&rdo;
赵禄一闪眼,看四下没人,便上前一步低声说:&ldo;爷,小的实是替八爷送信来的。&rdo;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呈给允禵。
允禵狐疑地接过来,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赵禄忙说:&ldo;十四爷明鉴,奴才原先是八爷的人。是康熙四十二年十三爷遭难时,八爷派我跟了十三爷的。要是没有这个身份,我哪能进到这个地方啊。&rdo;
允禵漫应了一声,打开那信看时,却不见一个字。赵禄连忙上前小声说:&ldo;爷,这是用米汤写的,得用烟熏……&rdo;刚说到这里,一眼瞧见引娣进来,他便立刻住了口。
允禵一笑说:&ldo;你也大小看爷了。我虽然受禁,哪能没有一个心腹呢?引娣,把这封信拿去,用烟熏了再给爷看。&rdo;
允禵见引娣走了这才问:&ldo;八哥如今圣眷可好?&rdo;
赵禄忙说:&ldo;回十四爷,奴才极难见到八爷,就是见了也说不上话。不过,前时听十三爷和张中堂说:不除年隆,帝权不稳,像是皇上要解除年大将军的兵权。&rdo;
&ldo;哦。&rdo;直到这时,允禵才相信了赵禄。他明白,如果他不是八爷的人,这样的话是说不出来的。引娣将信拿回来了,允禵接过来一看,那上面字迹糙率地写着:
九弟来扎,年部事有可为。老狗已前往迎驾,千古成败,皆在吾弟一念之间,万勿自误。切切!
这封信虽无落款,但那熟悉的笔体,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确实是八哥手书无疑。允禵目光盯着远处问:&ldo;汪景祺来了吗?&rdo;
&ldo;回十四爷,他来了,就住在遵化城里。&rdo;
&ldo;什么地方?&rdo;
&ldo;奴才不知道?&rdo;
&ldo;我怎么见他?&rdo;
&ldo;八爷说,只要爷能走出陵园,自能见到。汪先生自己是没有办法见到十四爷的。&rdo;
允禵却不想让赵禄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不出声地笑了笑说:&ldo;我早已是心如死灰,想不到外边的朋友们却这样热心,真是让人好笑。你回去吧,谁让你来的你告诉谁,允禵并无它念,情愿终老此地。你们谁也不要再来打搅我了。&rdo;
赵禄听了这话,不禁一愣,但依他的身份,又能说出什么来?只得叩头告辞回去了。
引娣却懂得允禵的心事,她在一边悄悄地说:&ldo;爷,你真的要去见那个汪先生吗?奴婢说了那么多,你竟然一句也听不进去,真让人伤心。&rdo;
允禵没有答话,他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索。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轻轻地说:&ldo;唉,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总得试试这水有多深,看看它有没有机缘哪……&rdo;
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允禵带着乔引娣和蔡怀玺、钱蕴斗登上了棋盘山。这里是孝陵附近一处观景胜地,又正在秋日浓艳之时。只见群山环抱中,松涛叠翠,泉水泼溅,有说不尽的风光,看不完的山景。但允禵却心神怔忡,无情无绪。乔引娣既希望他见到那位汪先生,又害怕那个是非之人突然来到。看看天色,已经下起了大雨,她多么想劝劝十四爷,请他立刻下山呀!可是,瞧他的脸色不对,张了几次口,又都咽了回去。他们在山上的六角亭中摆上酒菜和瑶琴,吃酒唱曲,一直消磨到天将晚了,也没有任何奇遇,只好快快地回归陵寝。
他们哪里知道,一张大网早已在这里张开了。刚回到陵寝,一队执矛挺枪的军士,就突然闯了进来,带头的是马陵峪总兵范时绎。乔引娣见此情景,早已吓得不知所惜。允禵怒喝一声:&ldo;范时绎,你要干什么?&rdo;
范时绎一丝不苟地向允禵打了个千回道:&ldo;奴才给十四爷请安来了。奉上命和上书房大臣马中堂的手谕,说有人想劫持十四爷。奴才派人在遵化城里搜捕了一天,首犯汪景祺已经擒拿在案。奴才特来禀告十四爷,也想恳请十四爷体恤一下奴才们的难处,往后出门时知会一下总兵衙门,以便派人妥加保护。&rdo;
一听说汪景祺被捕,允禵不免吃了一惊。但他久经磨难,脸上一点儿也没有带出来,却冷笑着向范时绎问道:&ldo;是么,天下还有人把我当作奇货吗?真是笑话!这个汪景祺是个什么样的人?谁派他来的?&rdo;
&ldo;回十四爷,奴才不知。总督衙门还有滚单到奴才这里,说是陵寝这边,还藏着汪景棋的内应,要奴才拿下。不知这里可有人叫蔡怀玺和钱蕴斗的,请爷指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