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ldo;这扇宫门定是年久失修。&rdo;话说完才惊觉讲评书的老先生无力为继,正喝水换气,而茶楼里众人还沉浸在宫变的肃杀气氛中没缓过来,整个二楼一时静寂如暗夜,显得我这一声感叹就格外清晰……慕言摇着扇子,眼中有笑意,却没说什么。我吐了吐舌头,趴在桌子上接受众人鄙视。窗外烈日当空,柳叶被晒得卷起,藏在浓密叶荫里的鸣蝉声嘶力竭。老先生喝完水继续道:&ldo;传说陈世子苏誉驯养了三百影卫,这些影卫化开了是三百枚利剑,合而为一便是一支锐不可当的骑兵。在这一夜之前,关于陈国影卫之事,大多都是传说而已,却在苏榭逼宫起事且大局将定之时,大开的宫门后,三百影卫骑着铁蹄骏马第一次现身开道。影卫的铁蹄在宫门后清扫出一条苍凉血道,光色暗淡的正宫门处,缓缓踱出一匹乌蹄踏雪,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苏誉活生生坐在马背上,手中还提了卫尉长官邢无阶血淋淋的首级。事态瞬时急转直下,卫尉几个副官一半都是被世子誉或明或暗地提拔起来,苏榭纵是添了翼的猛虎,此情此境也难以招架……&rdo;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那评书只得一个回音在耳边缭绕,我努力撑着头,轻声道:&ldo;这故事真长啊。&rdo;慕言喝了口茶:&ldo;你想听最后结果?结果挺简单,陈侯其实没死,只是昏睡了一段时日,醒来看到不肖子竟趁着自己病重逼宫,当即将其赐死。二公子苏榭被处死没几天,陈国的临国唐国被晋国攻打,唐国前来求助,陈侯一来才受了刺激不久,二来想着唐晋之战作壁上观说不定能得渔翁之利,不愿出兵,世子苏誉力谏陈侯出兵助唐,扯了好几天,最后陈唐联军大败晋国。&rdo;说完略抬了眼皮看我:&ldo;这些打来打去的故事你一个小姑娘肯定不愿意听。&rdo;我看着他都快哭了:&ldo;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有点长,但没说不想听啊,你为什么要剧透给我,还是这么清晰的剧透,我恨死你了!!!&rdo;慕言:&ldo;……&rdo;一壶茶快要喝尽,老先生的评书也讲到唐晋之战,快接近尾声,窗外仍有日影,透过老柳树的垂绦柔柔地照进来,在墙壁上晕出几块光斑。我被慕言剧透完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观看世态人生,偶尔瞟一眼他修长手指。半晌,慕言突然道:&ldo;这里的评书讲得不错,虽然大多言过其实,当故事来听听,倒也挺有趣。&rdo;话到此处,正有血气方刚的青年嘁声道:&ldo;那苏誉也不过如此,若是我,唐晋两国争战,必不去趟那浑水,待它二国两败俱伤,捡个现成便宜,岂不正好。&rdo;周围多有附和之声。我摇了摇头,有点不以为然地伸手拿壶添茶水。慕言漫不经心收起扇子:&ldo;你有话想说?&rdo;我飞快抬头瞟他一眼,低头讷讷道:&ldo;算了。&rdo;他帮我添上水:&ldo;怎么?&rdo;我说:&ldo;因为说来话长,然后你又要让我吃饼吃饺子什么的,吃完我就又忘了。&rdo;他帮我加水的手抖了抖,笑出声来:&ldo;这次我不让你吃东西了,你有话就说吧。&rdo;我说:&ldo;哦,也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叹,想说,其实人生就像钟摆,看似只有左右两个可能,其实确实只有左右两个可能……你可以说钟摆摆动的过程中延展了无数可能,但那不是可能,只是通往可能的路径,最终你不是摆到左,就是摆到右。一切皆有可能,但所谓一切也不过或左或右两种可能,只有居中不变万万不能,除非钟摆坏掉,而那是生命静止的模样。&rdo;说完舔舔嘴唇,问他:&ldo;你听懂了么?&rdo;他表示没有听懂。我想这可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想出一个例子,来简化我的意思,道:&ldo;其实就是说,好比这世间,这世间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当然人妖也不是没有,但你要是中庸地去当人妖,就一定会受到社会歧视,而且很难找对象。&rdo;再舔舔嘴唇:&ldo;你听懂了么?&rdo;他表示还是没有听懂。我恨铁不成钢地道:&ldo;其实很简单嘛,我就是想说,这情形就像苏誉,假使他寻求中庸,作壁上观,往后必然难以在诸侯之中寻求同盟。这些人都想得太容易,殊不知乱世就如同一场人生,非彼及此,非此及彼,倘若国家不是足够强大,基本上没什么资格中庸,乱世里的圣明君王,理所应当立场鲜明。当然若这个圣明君王已经是一方霸主就没什么好说的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