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再大的苦难,都体会不到切肤之痛。你以为你感同身受,只不过体会到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而已。
乐乐的敏感是在于,她能很快走入一种伤痛,很快走出一种伤痛。
欢欢还穿着睡衣,正在化妆。她的眼睫毛向上轻轻一扫,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涂上了睫毛膏,形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微微向上翘。
欢欢的眼皮一动不动,眼珠子转向了乐乐,说:“姐,你说我让姐夫帮我带点衣服过来,好不好?他三天后就到了,比寄国际快递还要快呢!”
“你都那么多衣服了,看看衣柜里,还要买啊”
欢欢眼珠子一转,说:“衣服都是越穿越旧的。这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有些年代的。今年我还没怎么买过衣服。你知道吗,穿一件新衣服,也会为我的生活带来不少的乐趣。还有我的化妆品,多添了几样,我就有事可干了。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我又不出去见什么重要的人,还要仔仔细细化一个妆。给谁看呢?”
乐乐可没有欢欢勤快,在脸上能花上那么多的功夫。乐乐这下可疑惑了,欢欢和熊威的关系一直没有改善。她倒还有心情梳妆打扮。她说:“随便你。你要他带,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吧”
“我网上买好了寄给他。又不是让姐夫帮我去挑,有什么难的!你帮我说一声就得了。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这个电话一打,后面见了他,还怎么说难听的话?见了他,我可得给他点脸色瞧瞧!他那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难不成已经原谅了他?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欢迎他的到来?”
乐乐被欢欢一说,气色更加不好看了:“等他来了再说吧。也只有等他过来了,才有一个说法。他电话里是说的好好的,可是我不大相信他的话。”
“是的,不能相信他的话。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尤其是当你伤得很重,是不能被原谅的。”欢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有着很好看的眼睫毛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美的。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是瞬间忘记了一切的记忆,记忆的盒子瞬间被填充或是被掏空,她皱着眉头,变得焦躁不安:“我真希望有个了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究竟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
镜子里的她是另外一个人,她在同她说话。她不理会她。她在嘲笑她。她无比凄厉地说:“伤害已经造成。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
真像是诅咒。
欢欢本能地就把手里的睫毛膏盖子往镜子上扔。针对的不是镜子,是镜子里的人。她讨厌镜子里的那个人。她讨厌她自己。顷刻之间,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瓶盖与镜面的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乐乐的声音响起:“欢欢,欢欢,你怎么了!”
乐乐摇晃欢欢的肩膀。欢欢她没有走神,没有失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不好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第五次,还是第六次了,她被情绪控制住了。她成了坏情绪的奴仆。
她装作只是出了一会儿神,对乐乐说:“我只要一想到熊威打我的场面,我就心里发恨。姐夫和熊威,他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也是同一类人,都是受害者。”
方才失控的一幕被欢欢顺利掩饰过去。她不过是说了一个小谎。她刚才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那一刻脑子是空的。那种空泛而彻底的绝望,比起熊威的毒打,还要使人绝望。
乐乐从后面抱住欢欢,把脸颊贴在欢欢的脸颊上:“熊威到现在还看不到他的人。他又是一夜未归。”
“他不回来,我还睡得踏实一点。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我还图个清静。我们赶快出发吧。平平和安安上学要迟到了。平平快要见到他爸爸了,应该很高兴吧”
两人走出房门,到院子里大声唤正在玩耍的两兄弟。
昨晚的事,惹得熊威夺门而出,至今未归。
两人吵架,已是极为平常的事了。
欢欢正巧去卧室里取一样东西,看到了放在柜子上面的账本,一看,正是十一月份的收据。被一个黑色的纸盒子盖住了,只有掀开了黑色的纸盒子,才得以看到。
她火急火燎地拿起那一本账本,走到熊威面前,说:“你把人人都冤枉了一遍,说拿走你账本的人,是陷你于不义。结果呢,就放在你的床边柜子上!我看,是你故意藏起来了,再去陷害无辜的人!”
“什么无辜的人。我也就陷害了梁文思。我说是他拿的。现在你找到了,不是他拿的。你要为他抱不平不至于吧!怎么说,我也是安安的爸爸。和外面的野男人比起来,我可是你孩子的爸爸。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胳膊往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