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离朝乌承影看去,站在乌承影身后的金晶见状,不自觉缩了缩肩膀,心中顿时觉得古怪。
乌承影也反应过来了,此人表情看上去虽淡淡的,这一抹眼神却有些凌厉,与人疏离得很,完全不似表面上看过去的那般温和好相与,他抿了抿嘴,收萧拱手道:“在下失言。”
“无碍。”叶上离如此说,言下之意便是他的确管多了,乌承影心中不屑,面上还得尊敬,只是话语带着敬意,声音却已有不耐烦:“时间不早,叶宫主还是随在下一同前往穹苍殿吧。”
“劳烦领路。”叶上离说。
他客客气气,却叫人不敢亲近,金晶紧跟乌承影身后,那只伴马车飞来的仙鹤率先飞到了前头,叶上离一身白衣,却没有踏鹤而行,与其余雪海宫的弟子不同,他的道行早已身轻如燕,乘风飞天。
穹苍殿于乙清宗最顶端,穹苍殿的最顶上还长了一棵已有千年的榕树,树叶撑开犹如一把大伞,树藤爬满了穹苍殿上方的长亭,以往那长亭可以上去休息,只是如今枝穿亭廊,交错纵横,早就已经将亭子给封住了,已成一景,人不得入。
百步阶梯走到了最上方,乌承影停在了最后十层那处,叶上离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八门敞开的穹苍殿前,仙鹤停下收起翅膀立在门边,乌承影对着殿内行礼,这便转身,玩儿着手中的断玉萧,一步十阶梯地朝下跑去。
金晶跟在后头喊他:“师父!师父,这叶宫主行事古怪,恐怕不好相与,今日宗主所议大事,不知他能否同意啊。”
“我乙清宗的事儿,要他叶上离同意算什么?请他来,不过是给他个通知,说他一句仙人,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能入通仙境界,渡劫成功再说吧。”乌承影说罢,又抿了抿嘴:“最看不惯如此清高模样的人,都是装的。”
金晶知晓,乌承影的性子从来如此,说话直且难听,却没什么坏心眼儿,其实他以往对人都很好,只是也被人利用过才会显得刻薄。就好比吴尹长老以前也清高,说要请乌承影当他与他师妹的证婚人,结果却是见异思迁,乌承影当初全然不知情,以为他们闹了矛盾,还想劝解,结果吴尹师妹自尽,两人便也再无来往。
她家师父从来不喜欢温和派的,也是因为温和之人大多难以捉摸,他喜欢豪爽派的,哪怕对方地位再低,只要为人洒脱,真实不矫揉做作,他都愿意结交。
金晶跟在后头,扑哧一声轻笑,开乌承影玩笑:“你定是还在气月前曾在瑶溪山听说他在,却不愿见你这事儿吧?”
“我哪儿有那么小气。”乌承影说罢,见金晶眯着眼显然不信的表情又顿了顿,对着她笑了笑道:“就一点儿点儿气。”
都是修道之人,谁比谁高贵到哪儿去?这世间装腔作势之人越发多了,哪儿像曾经,还有个女子不拘小节,不顾章法,却真得犹如一汪能看见底的水,她的心思便写在脸上,从不以自己的身份而自感优越,也不以他人卑微而轻易看低。
那人啊,也不喜欢清高之辈。
摇了摇头,乌承影嗤笑一声,手中断玉萧玩儿出花样,叹道:“世上已无钟花道。”
金晶没听见他这一声嘀咕,歪头啊了一声,乌承影皱眉啧嘴,对她道:“回去练器!”
“是!”金晶应话,脚下小跑跟上前头之人。
穹苍殿内,八根金柱立于大殿两旁撑着殿梁,两旁有人高的香炉正燃着寒月香,此香为寒月木所制,味淡且对人身体大有裨益,一缕缕燃烧不漂浮于顶,却是沉入地面,殿内清澈,地面却是一层雾蒙蒙的,白烟如水,殿内人的一举一动,都荡起一圈圈涟漪。
岳倾川一身藏蓝的衣裳,腰背笔挺,靠椅旁红木架子上养了一盆上好的建兰,建兰花开,如翡翠雕琢,兰下一盏绿茶,热气正顺着茶盖缝隙浅浅飘出。
岳倾川入修道之路已有百年了,而今看上去却依旧像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皱痕,眉目俊朗,唇上一道胡子让他显得沉稳许多,两鬓白发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气修之人驻颜有术,多是年轻模样,看了叫人羡慕。
坐在岳倾川下方右侧的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修道门派九巍山的令主、暂代山主之位的司徒十羽,司徒十羽比岳倾川少几十岁,在场之中,他最年轻。司徒十羽早在十多年前就是名扬天下的俊男,只是天生一张冷脸,也不爱说话,一身玄衣更衬得他面如寒霜,半垂眼眸,不将在场任何一人看在眼里。
司徒十羽的右边则是无尽道派的掌门莫引道长,莫引道长的对面是万法门的门主无湛大师,岳倾川左侧的第一个位置,始终空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