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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页(第1页)

大红灯笼高高挂,哪怕乱世都显得太平。丁汉白搂住纪慎语的肩,说:“今天和佟哥去了趟潼村,决心还用那旧窑,再扩建一些,伙计还从村民里面招。”纪慎语问:“那还算顺利,你为什么愁眉不展的?”丁汉白说:“佟哥只口头答应合伙,还没落实到一纸合同上,而你那野师哥似乎不情愿,我怕连带佟哥生出什么变故。”纪慎语沉默片刻,凑到丁汉白耳边哄:“那野师哥乐意与否应该不要紧吧,他总不能耽误别人的事业前程。亲师哥,明天去潼村我帮你问问。”仗着四下无人,他几乎扑到丁汉白身上。丁汉白搂住他,啄一口,手伸入衣领中捏他后颈,问:“这回去潼村还学车么?还撒癔症踩河里么?”往事浮起,纪慎语反唇相讥:“那我要是再踩河里,给我擦脚的外套你还扔吗?”丁汉白说:“扔啊。”说完起身就跑!纪慎语穷追不舍,扔?嫌他脚脏?那晚扛着他的腿,让他踩着肩,恨不得脚腕都给他吮出朵花儿来。影壁长廊,穿屋过院,这冤家仗着身高腿长溜得没影儿,他一进拱门被一把抱起,晃着,笑着,在黑洞洞的院子闹一出大好时光。严格来说,纪慎语未到十七,可已经叫丁汉白吃了肉、唆了骨,从头到脚由里到外没一处侥幸,全被压瓷实了欺负个透。丁汉白自认不是正人君子,可撞上纪慎语的眼睛,撞上纪慎语的一身细皮嫩肉,他连轻佻浪荡也要认了。欢纵半宿,,而乙方还未签字。他走到房怀清身边蹲下,看人的眼神像是兴师问罪。“你混账。”他说。他都听见了。丁汉白也进来,这不宽敞的办公室顿显逼仄。他将门一关,道:“你们非亲非故,一个逃命投奔,一个就敢收留照顾。搭救、养活,连前程都要听听意见。佟哥,你观音转世啊?”房怀清投来目光:“你比这师弟直白多了,还想说什么?”丁汉白又道:“佟哥,你这个岁数仍不谈婚娶,也不要儿女,不着急吗?”这话看似隐晦,实则明晃晃地暗示什么,纪慎语惊愕地看向丁汉白,看完又转去看那二人。看来看去,脑袋扭得像拨浪鼓。佟沛帆说:“这混账怀不上,我有什么办法。”这话如同外面小孩儿砸的摔炮,嘭的一声炸裂开来。房怀清苍白的脸颊涨成红色,身体都不禁一抖。倒在血泊里只是疼,这会儿是被扒光示众,钉在了耻辱柱上。纪慎语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哪儿能想到这二人是这种关系,僵硬着给不出任何反应。丁汉白走近拉他,将他带出去,离开窑内,直走到小河边。办公室里,佟沛帆伸手摸房怀清的脸,烫的,细腻的,叫他收不回手。房怀清睫毛颤动,冷笑着哭:“就算是卖屁股的,恩客还赏片遮羞布呢,你可真够无情。”佟沛帆跟着笑:“我无情?我担着风险接下你,吃饭喝水喂着,穿衣洗漱伺候着,我无情?你这残废的身子任我折腾,可哪一次你没舒坦?春天里的猫儿都没你能叫!”房怀清弱弱骂了句“变态”。佟沛帆认:“我这个变态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他将合同放在房怀清腿上,“以后我看着这窑,你愿意来就跟着我,不愿意就在家等我下班。”房怀清一双赤目:“我来了对上他们两个,让他们笑话我被你干?”这是同意了签字,佟沛帆掏笔签名,起身凑到对方耳边,心满意足地说:“丁汉白和你那师弟也是暗度陈仓,谁也甭笑话谁。”暗度陈仓的两个人在小河边吹风,涟漪波动不停,纪慎语愈发心烦意乱。一扭头,对上丁汉白悠哉的神情,他问:“你怎么那么开心?”丁汉白敞开天窗说亮话:“天下八卦数爱恨私情吸引人,再加上闺帷之乐,多有趣儿。”再说了,小河边,小树林,这种自带暗示气氛的地方,叫他只能幻想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春光物候,自然开心。等到回去四人对上,两个若无其事,两个脸面通红,谁害臊、谁不要脸,简直一目了然。合作就此达成,大年初八,上班的人假期结束,这潼窑也正式落成运作。可福无双至,梁鹤乘已经命悬一线。医院病房,纪慎语取来了黑缎袄与新棉裤,一一给梁鹤乘换上,而对方那脚已经肿得穿不上鞋,只能露着。丁汉白候在旁边,不住朝门口望,他通知了张斯年,但张斯年没来。“师父,吃一口。”纪慎语端着碗汤圆,他明白老头等不到元宵节了。梁鹤乘艰难地吃下一点,皮肉干枯地说:“小房子……”他听闻合伙的事儿,叮嘱,“你要留心防范,他要是故态复萌,别伤了你。”纪慎语点头:“师父,我知道。”梁鹤乘又说:“家里的物件儿销毁或者卖掉,你要是惦着我,就留一两件搁着,其他都处理干净。”费尽心力造的,他却如弃敝屣,“徒弟最怕的是什么,是活在师父的影儿里,你没了我不是没了助力,是到了独当一面的时机。”生命的最后一刻,师父考虑的全是徒弟。纪慎语刚才还镇定,此刻鼻子一酸绷不住了。“三百六十行,每一行要学的东西统共那么些,要想专而精,必须自己不断练习探索。你……你成大器只是时间问题。”梁鹤乘没劲儿了,木着眼睛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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