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宇松开袖中青筋暴起的手掌,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嗯?哦。”
天色渐暗,来时的马车边原本的影四不知去向,站了一个苏鸿宇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一。
易芝拒绝了苏鸿宇一起走的提议,影一叫来一个影卫送易芝回去。最后,如来时那般,影一赶着马车,载着苏鸿宇往自己的住处走。
本以为会在门口看到易渊,苏鸿宇连挨批的心理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回来一看,门口空无一人。可能是天色太晚了?任由影一把自己扶到床上安顿好,腰间的绷带还待在它该待的地方,依旧雪白,没什么红色液体流出来。不管是苏鸿宇还是影一都松了口气。
在影一告退时,准备休息的苏鸿宇才想起答应影四的事,急急叮嘱了几句不要罚影四的话。
房间只剩下他一人。苏鸿宇精疲力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这一夜,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易渊翻到的书籍,影一连夜提审张三,苏鸿宇破碎杂乱的梦,景凌之的伤,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夜色中,静待天明。
第二天一早,易渊求见,景凌之求见,影一求见。这几人似乎是商量好了,一个接一个敲响苏鸿宇的门。
春华打开紧闭了一晚的木窗,让阳光洒进屋里。又挽起层层叠叠的床幔。叫来侍女小厮服侍着苏鸿宇更衣洗漱,带他用过早饭后将碗筷撤下去,连同换下的衣物一起拿去清洗。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下人来报,有人求见。
先来的是易渊。
不过一夜,时间在他身上似乎加快了流动速度。他的身形没那么挺拔,眼神没那么精神,颓废地像是骤然老了十岁。
苏鸿宇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费力撑起身体坐在床上,简单行了个礼算是打过招呼:“见过易伯。易伯看起来精神不佳,是昨晚没有休息?”这话说出来他其实还有点心虚。万一是因为他昨天没尊医嘱让易伯生气了。。。。。。
“我听小芝说,你昨天去看了影二他们。”易渊心情复杂地看着坐在床上面色不佳的人。他从小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在他无知无觉中不在了,眼前的不过是个赝品。一晚过去,最初猜到真相时的悲愤还在,却被理智牢牢束缚。那一页纸还在他怀里,他当然知道愤怒冲动改变不了任何事。他一心保护的人已经回不来了。那至少,让他好好看看,占据了这句身体的到底是什么。
苏鸿宇点头,低声道:“若非他们,我和凌之此次必定凶多吉少。就算易伯不同意,我。。。。。。至少我该送他们最后一程。”
人老了,是不是就会变得心软?它、他在为逝去的影卫们悲伤、哀恸。这些情感是如此真实。影卫护主而死是荣耀,什么样的人才会为他们伤心,把他们的死当作是自己的责任?仅有的几次见面,再加上小芝的转述,足以让易渊判断出,他恪守礼仪、以礼待人的教养已经深深印入骨髓。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人养成这样的习惯?易渊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论他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是如何来到这里,他姑且算得上是个好人,不该如那个“同类”一般被一把火葬送掉所有。
或许他该再看看,再想想:“逝者已矣,节哀顺便。你身体不好,就该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就碰到带着影五正向这边来的景凌之。
“见过易伯。”景凌之弯腰抱拳一礼。
抬手将人扶起,易渊问:“去找。。。。。。鸿宇?”他更想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转念一想,连自己都能看出来,这个曾和泓御朝夕相处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景凌之不知眼前的易伯心中闪过的诸般念头,规规矩矩答道:“我也有些事想和您说。苗疆的蛊神秘莫测,想解开千难万难。我中的蛊与主人相同。若找到解法,可否请易伯现在我身上试试?行得通再为主人解蛊。”
“你这么做,鸿宇可知道?”
“主人伤及肺腑,需安心静养,我不想主人为此事忧虑。”景凌之垂首回道。
易渊静默了一阵,长叹一声:“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净会给老头子我出难题。”
景凌之喜上眉梢,连连道谢:“多谢易伯成全。”
苏鸿宇刚送走来得快走得更快的易渊,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敲门,竟是本该卧床静养的景凌之。
看样子不尊医嘱的不止我一个?苏鸿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想到挨批的不仅他一人,有景凌之作伴,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这么想着,苏鸿宇一面将人拉到床上休息。虽是皮外伤,牵动伤口总归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