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间隔一层竹帘,顾颜卿打了竹帘从后头出来,露出石桌上的笔墨纸砚,上面正是一副山水画。
苏细再细看,顾颜卿身边还站着苏莞柔。
多月未见,苏莞柔似乎消瘦许多,脸上的脂粉也比平日里用的多了些,不过即便如此,苏细也能看出她脸色不好。
此时那竹帘后头正在互相吹捧,应该说是吹捧顾颜卿和苏莞柔。
顾家虽失势,但顾颜卿容貌俊朗,贵妃姨母也尚在,依旧是女郎们想嫁的如意郎君。至于苏莞柔,自从顾服顺去后,圣人便将部分事务交给苏苟处理,如今苏苟在朝中地位是水涨船高,甚至一度成为众人欲结交的新贵。
苏细只听了一耳朵,便听有人夸苏莞柔道:“早听闻苏家女郎知书巧慧,擅画幽兰。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妹妹谬赞,此拙技也是献丑罢了。”
苏莞柔心思不在画上,她看着全部注意力都在苏细身上的顾颜卿,缓慢压下了唇角。
“日头这么大,妹妹可别乱跑了。”苏莞柔上前,隔开顾颜卿和苏细。
苏细巴不得距顾颜卿一百八十丈远,立刻顺势往人堆里扎,却不防被其她女郎拦住了路。
“这位娘子,既然来了,不如也来一幅画吧?”
“是啊,这位妹妹不妨试试。”众女郎们将苏细团团围住。
苏细被围的密不透风,她不耐烦的稍稍踮脚,正看到不远处往凉亭方向而来的郎君们。走在最前头的人是苏苟和敲着盲杖的顾韫章。想是宴会之地被方才的打斗弄的七零八落,如今是暂换了凉亭续饮。
这么一大群人,自然引起了女郎们的注意。
有些娇羞的便往竹帘子后面躲,有些胆大的就那么站着,与郎君们行礼道:“我们正在作画,郎君们可有兴致?”问的是郎君们,眼睛看的却是顾韫章。
苏细双眸一动,从女郎们中间挤出去,凑到顾韫章身旁,矫揉造作道:“大郎,人家不会画,你帮人家画嘛。”
让一个瞎子作画,这不是为难人吗?不过因着方才顾韫章一挑众郎君的事,在场之人却并没有反对的。相比起看苏细作画,她们更愿意看顾韫章这个瞎子是如何作画的。
“好。”顾韫章毫不含糊,径直点头,将苏细给惊住了。
这只鸣鸟果然是一点都不藏拙了?
顾韫章敲着盲杖上前,苏细面露疑色的将其引至竹帘石桌旁。顾颜卿站在一旁,面色阴鸷地盯着他。
顾韫章恍若未见,抬手执笔。好巧不巧,画的也是一幅山水画。
相比顾颜卿那幅层叠青秀的绿水山脉,顾韫章的明显更加大气磅礴。寥寥几笔,略施浅绛,便绘崇山峻岭。且笔墨简洁,简淡天真。
一张石桌之上,顾韫章的山水画和顾颜卿的山水画放在一起,高下立显。
顾颜卿盯着顾韫章的笔下之画,突然冷笑一声,看向顾韫章的视线更是阴冷几分。
苏细正抻着脖子看戏,那边顾韫章突然将一支毛笔塞到她手里,“我也想瞧瞧娘子的画作呢。”
苏细:……你个瞎子,瞧个鬼哦!
被顾韫章的画技惊艳的众人回神,皆将目光投到苏细身上。
苏细骑虎难下,她捏着手中尚带顾韫章余温的毛笔,突然娇声一笑,“那我就献丑了。”
众人兴致十足围聚过来,聚精会神。
“这位娘子,您这画的是……鸡?”一女郎艰难辨认。
若是养娘在,定会点评道:“娘子这鸡画得着实不错。肥硕可食。比咱院子里头养的那些壮实多了。”
苏细怒斥,“我画的是百鸟朝凤。”
苏细的这“百鸟朝凤”四个字立时又吸引了一大批人。
众女郎、郎君们围堵过来,往那书案上一瞧。只见那画上先是画了一只硕大的“鸡”状物,然后又画了一堆“小鸡崽子”。
众人:……
苏细收笔,看着自己的“百鸡追鸡图”自赞道:“真是绝妙之作,世间少有。”然后弯唇朝身旁顾韫章看去,“是吧,大郎?”
大郎微笑颔,“娘子的画,自然是世间独有。”
众人面色僵硬,不知是该可怜顾家大郎是个瞎子,还是该庆幸顾家大郎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