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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页)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赫曼笑嘻嘻地这么说,艾薇儿不知道旁人看来是怎样子,在她眼里,那笑容满是残忍与血腥的倒影。她一语不发,静静地与赫曼对峙。若不这么做,她没有信心能保持理性。「你不肯说吗?算了,算了,真不够意思。」赫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我自己大致上能猜得到……只是,挺希望你能自己说出口的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需要我来说吗?」艾薇儿语气冷淡地开了口。「嘛,也没差。我想,是关于『剥皮者』的事吧?」「……」完全被猜中了。虽然她早已知道对方有这等能力,轻易被猜测内心的想法,还是让艾薇儿感到很不是滋味。「……你知道关于那傢伙的事?」「那是当然。」赫曼咧嘴一笑,让艾薇儿更不爽了。看来,他在狱中仍能收到来自外界的消息,这传闻所言不虚。连续杀人犯通常都会被冠以一个代号。有时,这些代称会先在社群媒体上出现、流传;有时,会直接将杀人魔的自称拿来使用。也有的时候,警方会主动为这些罪犯取名称,也就是所谓的代号。例如赫曼的「黑虫」,就是警方给他的取名,根据的是他那如同虫子一般「吃掉」被害人的行为。这次的案子,兇手则被称为「剥皮者」。原因很简单:他每次下手,都会将被害人的衣服脱光,彷若剥皮。警方通常会使用这些代号,方便彼此之间的沟通。不过,艾薇儿并不喜欢这种做法。她认为,这种方式,像是在给予这些杀人犯特权似的。儘管实情并非如此,总之,她自己能不用这些代号就尽量不用。当然了,必要的时候还是会用的,过度坚持个人原则并不全然是好事,尤其在警察的工作上更是如此。「……」由于没法反驳,艾薇儿只好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为了这案件来请求协助的。为了这案子,自己竟然得向杀人狂请示……让她感到极为羞愧。向芭芭拉提出这个想法时,自己还表现得那么不容质疑的模样,现在,却想要一刻也好,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充满矛盾的心态,让内心感受到极度的不平衡,如同失去了准星的天秤。「果然是这样吧?」赫曼则是一副气定神间的,彷彿随时会从鼻头哼出歌曲。「早就有人为这案子问过我的意见了,我早就知道,你们肯定会为了这案子而晕头转向的。」「……是吗?」「不过你放心,我可还没对别人提过我真正的想法。」赫曼又一笑,彷彿说着「我可是刻意等着你来唷」,让艾薇儿嫌恶地眉头一皱。「那样做的话,你是违反了协助办案的条件,不是吗?」「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并没有不协助,只是,要帮多少忙还是得……视情况的。」赫曼意味深长地说道。「况且,你们太早派人来了,那时候资料还不够,我若判断错误的话,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所以囉,才没办法说得太多。」「……」艾薇儿只感觉到他在找藉口,却又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不过,我必须承认,我没料到……你竟然能放下身段,主动过来找我。」赫曼向前一凑,眼中的光芒让艾薇儿感到很不舒服。犯人的手銬、脚镣都没有解除,实际上没法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不过,现场警卫的肌肉显然因此绷紧了一下。艾薇儿偏过了头,避开他的视线。说什么放下身段啊。「我可不是来玩的。」「没错,没错,因为事情变得麻烦了,你逼不得已,被迫得过来和我这老人相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赫曼看似同情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将身子猛然往椅背一靠。「那么,条件是什么?」「……什么?」「我说,」他神色轻松地说:「你开的条件是什么?有求于人,总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吧?没点谢礼,就准备请人办事吗?」这下,艾薇儿是忍无可忍了。她遽然站起身子,双手在铁製的桌上一拍,发出骇人的声响。而她的表情和语气则更为吓人。「你可别往人鼻子上蹭了。」一字一顿,满含着怒火。「我可没打算『请』你帮忙,事实上,是你『必须』帮我的忙,这是你和检方、警方约好的条件,你拒绝的话,就是违反了这个协约,我--我们--随时都可以将你关到更深的大牢里头,让你在黑暗的监狱里永不见天日。」「……」「我并不是『需要』你,别会错意了,就算不问你的意见,我也能自己进行调查,终有一日能破解这个案子!我之所以还愿意来问你,只是想加快脚步而已,避免更多无辜者受害,如果你不愿意配合的话,那就说一声好了!我这就走!你的意见不是必要的!没有你我照样能办案!」「……哼。」赫曼一声不响,淡漠地看着艾薇儿发洩怒气,直到她讲完话才轻轻哼了一声。两人相互沉默了一阵子。赫曼双手一摆,像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算了,算了,唉,别这么激动,坐下吧。我明白啦,反正,我也不缺你这边那点好处,这次,就当免费的福利服务吧,毕竟,我也对那傢伙挺不满的。」「……对那傢伙、不满?」好不容易冷静坐下的艾薇儿,听到他的话而深感不解。赫曼耸了耸肩,自己解释道:「那傢伙--我指的当然是『剥皮者』--是个挺让人作呕的傢伙,他做过头了,可以说是弄巧成拙。」「……你到底在说什么?」由于完全弄不懂他的意思,艾薇儿按捺不住主动质问。这让赫曼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是说……这样问好了,在你看来,『剥皮者』是不是一个『艺术型』的犯罪者?」「……」艾薇儿被问到这个问题,略微沉默了一下。这两人口中的艺术型犯罪者,指的是抱持着「艺术家」的自觉,以犯罪的方式(主要是杀人)来呈现自己的艺术、美感的罪犯,这种人,通常抱持着病态的思维以及偏执的坚持。令人难过的是,通常而言,这类罪犯也是天才型的,逻辑思维有条有理,以至于疯狂的地步,这让他们的犯案手法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以致警方更难侦破。事实上,艾薇儿确实认为「剥皮者」属于这类罪犯,于是她点了点头。「果然没错,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认为吧。」赫曼心情很好地提高声音:「毕竟,一致的犯案模式,将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如同艺术作品般的杀人手法……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类罪犯,不是吗?」「……」

艾薇儿对于所谓的「艺术作品般的杀人手法」颇有意见,在她看来,那根本称不上什么艺术,只是残虐受害者罢了。不过,她明白这段话的意思。也听出了赫曼的弦外之音。「所以,你是说……这傢伙并不是艺术型罪犯?」「你一点就通嘛。」赫曼狡猾地一笑。「没错,在我看来,这傢伙并不是什么艺术家,他充其量只是想要模仿,却模仿得很失败,顶多像是个想模仿大人的顽劣孩童罢了。」「……」这番话,让艾薇儿大受震撼。「剥皮者」并不是艺术型杀人魔?这种可能性她还是头一次想到。再怎么看,「剥皮者」的犯案都有艺术型的味道,若是其他人对她提出这种意见,她可能想都没多想就不加深究,可能直到案子结束都不会再理会。可是,以赫曼的立场和智慧,他所说的,确实有其参考价值。艾薇儿心想,这一趟,或许真来对了。「为什么你认为他不是?」艾薇儿继续追问。她并不是怀疑这点,只是,想要更加深入瞭解兇手的生态。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以杀人魔的视角,分析杀人魔的想法,藉此突破盲点。「他的手法很拙劣。」赫曼用教授的口吻,对眼前的「学生」循循善诱:「首先呢,做案手法并不一致。虽然整体的模式看来是相似的,但其核心不对劲,先是三件同手法的案子,再来又突然改了个样,太混乱了,完全没有美感。」「可是,前三个案子已经证明,虽然都是绞杀,手法是有差异的。」「啊,那个,确实没错,你是可以说那些手法有差异。可是,还是不对。那太突兀了,就像在一堆小说中混入本字典,然后硬说它们都是书,让整个书架看来完全不协调。真正的艺术家,根本不会这么做的。」「……」大致上,艾薇儿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能理解这种心态,总之,就是这种病态思维的结果吧。「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哼……要推测这傢伙的想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到底,赫曼本身并不是艺术型罪犯,他是嗜血型的杀人狂,所以,要分析另一种杀人狂的思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吧。不过,他还是神情自信地回答:「我只能说,就像我刚才说的,他想模仿,想仿效艺术家一样的作为,只是,他失败了,就这么简单。」「只是单纯想要模仿?」「不,应该说……嘛,我刚才说的有些语病吧,我的意思是,他是为了享受乐趣,这傢伙是享乐型的人,和我可能有些相似吧。」赫曼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让艾薇儿打了个冷颤。「他模仿的过程,也是乐趣的其中一环,我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他的整个行动,都只是为了……好玩?」「可以这么说。」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全身虚脱,彷彿这身体变成不是自己的,无力而空茫。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将人命当成游戏一部份的想法。完全没办法。「吓到了?我们这才进入了第一部份呢,孩子。」赫曼则是老神在在。他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正常世界偏离了的,暗黑的世界。「刚才说到哪里了?喔,对,这个人为了享乐而犯案,然而,我不禁认为,这其中还有隐情。」「……隐情?」「对。说起来,我还没听过『你的』想法呢,孩子。」赫曼刻意强调「你的」一词,让艾薇儿感受到强烈的恶意。然而,为了有所进展,还是将她以一己之力得出的结论,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喔……有趣。『与女性发生关係的女人』啊,很有意思,没想到你竟然能靠自己想到这一点,算是值得嘉奖吧。」「……」听赫曼这么说,好似他早已分析出了这件事,让艾薇儿很火大。可是,也没办法证明他并没有,无可奈何。「所以……真的呢,这案子果然有『内幕』。」赫曼低语着,比起和艾薇儿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说,这个案子有目的性。」他回过神来,继续对艾薇儿说道:「这一幕幕舞台的上演,不仅仅是为了享乐,『剥皮者』有他的目的,他将这目的藏在一系列案子之中,而你,确实发现了其中一部份。」「……目的不就是杀人吗?」「啊--,啊--,确实呢,这种惯有的思维,一般而言,确实是会这么认为吧。」赫曼点了点头,但那并不是认同的意思。「认为杀人魔的目的就是杀人……这点,倒也没说错,但很没内涵。我们这种人要下手,也不总是毫无根据的,随机犯案是随机犯案,挑选目标也是很讲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剥皮者』有着独特的口味……你说他专挑『与女性发生关係的女人』,这点我同意,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这就是我说的『目的性』了。「若是毫无道理,只是想杀这些女人就杀了……那是毫无逻辑的,几乎不可能,除非,这只是个掩饰手法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艾薇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被害者们之所以遇害,存在着「原因」。当然,她们被杀是因为符合兇手的条件,可是,兇手的条件「为什么是这个」,就是不明的了。「……厌女,还有反同性恋情结?」战战兢兢地,艾薇儿说出她的推论。然而,那遭到了赫曼一边笑一边摇头的无情否决。「这么想太简单了,这傢伙的内心,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窥视的,别以为身在光明的房间里,还能看穿野外无穷无尽的暗夜吶。」「……」「那傢伙肯定有着非杀这些人的理由不可,可以这么说。」赫曼继续说:「而这正是整个案情的关键,你能明白吧?掌握他的行兇动机,抓住他的不一致性,就等于釐清大半的案情了。」「……不一致性?」艾薇儿明白他所说的其它事情,可是,对这个莫名出现的词汇,她只能表示不解。「唉呀,原来你还没想到这里吗?」赫曼的语气略显嘲讽。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你就没想过,这案子可能是……两个人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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