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耗子?景宸不敢再耽搁,忙从床上溜下来,抱起自己的小袍子和小靴子奔出寝殿。
花暝司不禁讶异,难怪祺尔钦那只恶狼对付孩子时,又编瞎话,又是恐吓,又是诡计,果然,吓唬几句景宸这臭小子,比苦口婆心地教训一大堆有用多了。
大腹便便的影儿,脚步轻缓无声,优雅穿过宫廊,一袭淡雅的鹅黄色蛟绡刺绣纱袍,飘逸曳地,娴雅斜绾的发髻上,簪着一朵新从花园里采摘的绿牡丹,那花色碧绿如玉,绿中透黄,晶莹欲滴,越衬托得她清新空灵,娇美动人。
见儿子逃似的抱着衣服靴子冲过来,她不禁“咦”了一声,“宸儿,怎么了?”
景宸招呼也没打,就火烧屁股似地奔出了瑶华宫。
影儿绿牡丹映衬的俏颜,不禁浮现一抹薄怒,她加快脚步冲入殿内,“花暝司,你对景宸说了什么?你打他了吗?他怎么穿着寝衣,就抱着衣服和鞋子跑了?”
花暝司担心她会跌倒,忙上前来小心搀扶着她的手肘。该死的,那些宫女都做什么吃的?让她们贴身扶着她,为何总是都跑没了影?
“影儿,别担心,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今儿,景宸要去他师公那边学武,睡到这个时辰,该耽搁了,这才着急跑出去。”
说话间,他屈尊降贵,如伺候太后一般,小心地扶着爱妻在贵妃椅上坐下。
“难怪他跑得那么急。”影儿欣慰笑了笑,“我们的宸儿总算是知道上进了呢,和昊儿、嘉儿他们多在一起,他也不像在王府时那么无聊了。”
花暝司忙堆上笑来附和,“呵呵,是啊,他的确开朗了许多。”那臭小子,连装肚子疼这拙劣的一招都敢用,可当真是不无聊。不过,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影儿,自己拿耗子血吓唬儿子。
他应该不是一个卑鄙的父亲吧,吓唬小孩子这种事,他也是跟那头恶狼学的,而且,他是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影儿,怎么散步去了那么久?你挺着个大肚子,走太多路,会累坏的。”
“一早我看你在书房忙着,也不知你忙多久,我回来早了也是一个人坐着发呆。碰巧,刚才在殿顶的玻璃花房内碰到伊浵,她陪着我一边走,一边聊,倒也不觉得累。”
花暝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发髻上那朵绿牡丹。
他记得,她出门时,并没有戴这朵花,这应该是伊浵为她插在头上的吧。倒是正搭配这身鹅黄的纱袍,越显得清新脱俗。
他还记得,伊浵与穗姬初次见面时,穗姬摘了一朵血牡丹戴在头上,那样子,滑稽又俗不可耐,伊浵当即给她挪了位置,斜簪在一侧,却顿时变了气质。
这一朵绿牡丹所簪的位置,正与穗姬当时那朵血牡丹所在的位置相仿,伊浵是要提醒他,花穗姬还被关押在皇宫大牢吧?
昊皇子大婚,大赦天下,昨晚却传来银影在大牢中处决莫娇的消息。
其他罪责轻判的囚犯,都被释放出狱,得了自由,穗姬却并没有被释放,这足以说明,她死罪不可饶。而花暝司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皇妹,死不足惜。
伊浵借这朵牡丹如此提醒,是要他亲自解决这件事,也让花穗姬保存个全尸吧。
若是到法场行刑的话,要么斩首示众,要么便是被绑在阳光下,灰飞烟灭,那对于吸血鬼来说,都是灵魂难以再生的悲惨结局。
伊浵这心细如发的提醒,而影儿如此心甘情愿地当传信使,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心灵相通吗?
一个人的灵魂一分为二之后,又处处为对方的幸福着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为花穗姬的处决顾虑,定是担心他会伤心。莫名地,一想到伊浵含笑为影儿簪花于发髻的情景,他心里阵阵发疼。
他永远不会忘记,伊浵是为了成全他,才这样做的。她的灵魂在分开之初,一定会很痛吧?!她倒是从来没有提及过,甚至避讳谈论这个话题。她和影儿之间的某些牵引,也定然不舒服,她却无声隐忍着,仿佛她和影儿生来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有时,他很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想来却又觉得可笑,她若后悔,又能怎样?如今再也回不去了,她那般善良,是不会掠走他现有的幸福的。不知,她的阿斯兰是否曾因此而生气,而指责她。
自从得知伊浵会读心术之后,他就鲜少与她单独见面交谈。影儿头上这朵绿牡丹,更是让他连找伊浵道谢的勇气都没有。
见他看着自己发怔,影儿不禁觉得有些别扭,“暝司,你在想什么呢?拧着眉头,这样瞅着我做什么?”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调适了心绪,“我在想……你和伊浵聊天,你们不就像是自言自语吗?”
“还好啊,就当解闷吧。她为了昊儿要成婚的事,忙得有些烦躁,我正好可以劝解她。”
花暝司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下,又宠溺地把她揽坐在自己的腿上,柔声说道,“影儿,伊浵要胡思乱想是她的事,你不要跟着难过,免得拖累了有孕的身子?五岁的孩子成婚,在这个世界是寻常事,只要双方父母高兴,想让孩子多大成婚都可以。”
“嗯,我知道,她也会明白的。”
不过,话说回来,昊成婚,倒也是他心里的疙瘩。他并非烦躁,而是对阿斯兰又羡慕,又嫉妒,又憎恨。
“影儿,我们的景宸是不是也该早日成婚?省得日后我们还要为了他的婚事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