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回来的,是不是很傻?”庄余揉了揉他的脑袋:“叫一声姐姐。”
赫连卿糯糯地说:“姐……姐姐,你好,我叫赫连卿。”
“希望你不怪我走这条路,我想这辈子就这个人了,你会喜欢他的,还有……”庄余打开手机点开相册:“我给你选照片,可是我选来选去都挑不到你最漂亮的一张,还记得以前我亲手给你画的那张吗?我觉得那张最好看。”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的黑白色人像,照片里的女孩长头发瓜子脸,容貌与庄余有几分相似,笑得万物不及她好看。
赫连卿凑近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感叹:庄垣姐姐真的漂亮。
庄余把手机屏幕放在庄垣眼前:“我记得你很喜欢来着,晚点把照片裱起来,我敢打赌你绝对是整条街最靓的妞,神仙都要为你神魂颠倒。”
他收起手机,手掌心覆在庄垣的脸颊,哑着声说:“姐,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愿望,我辜负了你,我以后……以后我会努力生活,你放心吧,希望你能原谅我。”
庄余把赫连卿留在病房独自去找医生,在医生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出来,背靠着墙壁给吴丰拨了个电话。
“吴丰,庄垣昨晚病危了,不过已经抢救回来,情况很不好,我决定……明天早上拔管子,下午火化,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
电话那边的吴丰久久没有出声,最后只稍稍说:“好,我明天去接你,丧事方面的事情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庄余:“没,医院有帮忙联系。”
再次回到病房,庄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赫连卿的说话声。
“那个……姐姐,虽然庄兄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一定挣扎了许久才做出这个抉择,我也不知道能帮到他什么,只能陪在他身边,一直陪着,我会对他好的,非常非常好,好到……他离不开我。”
庄余在心中嗤笑,抬脚往里走,脚下的步伐故意发出踢踏声,少年立刻慌张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庄余玩味地问他:“干嘛?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赫连卿跑去捣鼓床头那束金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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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丰早早就在贫民区路口等,他穿了一身黑色服装,路上买了一束白色雏菊,远远看到同样黑色打扮的两人,在车内对他们挥了挥手。
病房里,医护人员和家属分别站在病床一边,空气如死般死寂。
医生宣布开始拔管,庄余对赫连卿说:“你出去等吧。”
可是少年挽上他的手臂:“不,我想在这儿。”
随后医生开始一步步取掉连接庄垣身上的仪器,氧气断了,渐渐地,庄垣原本还有一点人气的脸色开始发白,庄余一直盯着那张脸看,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眼眶有点发红,天知道他心里疼得要命。
那连接着庄垣的氧气管拔掉的那一刻起,他的喉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让他呼吸困难。
吴丰侧过脸去擦着眼泪,赫连卿紧紧抱着庄余一只手臂,一只眼睛埋进那手臂的衣料里,一只眼睛看着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庄垣。
再次见证了死亡,赫连卿这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医生宣布完死亡时间,默哀之后便出去了,庄余从背包里拿了一件明黄色碎花连衣裙出来,对吴丰说:“你带赫连卿出去吧,我给庄垣换一身衣服。”
赫连卿被领去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他还在哭,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掉,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接着有殡仪馆的人过来整理后事,一直到达殡仪馆进行简单的遗体告别,进入火化区,大家一路沉默,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这里之前吴丰给赫连卿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吓得他脸色惨白,但是又不好缠着忙碌庄垣后事的庄余,只怯懦无声地跟在身后,听到遗体真正进入火化的程序,少年的泪腺又崩溃了。
三人在家属等待区里坐着,庄余看着哭肿了眼睛的赫连卿,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干眼泪:“别哭了,哭了一路,怎么这么能哭呢?”
“我……我就是难受,而且……庄兄你不哭,我帮你哭。”赫连卿就这庄余手里的纸巾清了一把鼻涕:“不然姐姐多孤单啊……”
许久之后,一名工作人员走出来:“逝者庄垣的家属,请移步拣骨灰。”
庄余抱着一个纯白色骨灰盅,独自进入一个小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烧焦味,桌子上有一个小铁盘,盘里盛着白色的骨头碎块,他轻轻地把骨灰一块一块拣进骨灰盅,生怕力气稍微重一点就会惊扰到谁。
忽然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炸开星星点点的水花,他吸了吸鼻子,直到拣完之后,表情重归平静,走出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