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讲……”
上?官临骑虎难下,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又没管事为他献计,他几乎是对谢青言听计从。
“秦刺史藏赈灾银的宅院,在何处?”谢青冷冷问出这句话,吓得上?官临一颤。
他结结巴巴:“没、没银子!”
“呵。朝廷派发的银锭子,铸以国号赈灾字样?,若是想市面上?流通,需熔银、毁户部铸印。那样?一大笔的钱,怎可能花销得了?”他言辞间都是认定了秦刺史贪墨,又道,“既你?无用处……”
郎君笑得邪性,掌中的弯弓被风吹得发响。
谢青沐浴于月色之中,居高临下,冷冷地?道:“猖狂贼人竟入容州长吏府刺杀,阖府上?下无一生还,就连上?官临别架也惨遭毒手。本官既为差遣地?方?的‘提点刑狱公?事’,自要为僚臣鸣不平,不能让上?官别架负屈衔冤,凄凉亡故!”
上?官临一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他还活着啊?为何谢青说阖府都死了?
过一刻钟,上?官临懂了。
他、他是要杀了自己!再贼喊捉贼为上?官临查证凶犯!死无对证,还不是任他决断?谢青……竟对官人们起了杀心!
上?官临哪里见?过这样?的恶徒,额头上?满是湿濡的汗水。
他深知秦兰乃致命把?柄,若让人知晓她?杀了秦家?嫡女秦如梅,秦刺史定然饶不了他!可是,他抖出秦刺史的辛秘,他就能活了吗?
上?官临脑袋一团浆糊,他不敢不应谢青的话,但眼前这位主子,也没给他留下能活命的康庄大道啊。
沈香深知这样?摆平不得上?官临,她?叹了一口气,道:“上?官别架,若是您愿意助谢提刑一臂之力,拿捏住秦刺史贪赃枉法的罪证。我等可对官家?言明,您这些年?并不是同秦刺史狼狈为奸,而是忍辱负重,为得罪证而蛰伏于他左右。如今时机成熟,沉冤昭雪。您乃功臣,而非佞臣,保不准还能政绩添彩,得以升迁呢。届时,谢提刑就是您的门?路,有他在京中疏通,何愁不能摆脱这小小的从六品地?方?外官职事?”
不管会不会帮上?官临,先骗了再说。
而且沈香这番话,其实说到了上?官临心坎儿里去了。他虽是容州地?方?官二把?手,但是他知道秦刺史太多秘密,他绝不可能放人升迁的。拿嫡女联姻拉拢,有器重,也有警告,两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今日,上?官临的秘密抖出,他和秦刺史肯定是做不成正常的岳丈与女婿,既如此,倒不如“大义灭亲”,谋个前程。
沈香为他虚设了平步青云的美梦,上?官临深知眼下也没旁的法子。
于是,他顺坡下驴,接话:“是!下官早知秦刺史乃贪墨奸-党,这么多年?,下官如履薄冰,终是打?入内部,谋得他的信赖。谢提刑,下官愿为秦刺史贪污赈灾银一事佐证,请您定要助下官一臂之力,让容州受苦受难的百姓,得以拨开乌云见?青天啊!”
他声泪俱下,演绎了这一场戏。
谢青虽对上?官府的人恼怒,却也知眼下没旁的法子脱身。
他冷淡应下,虚虚扶起上?官临:“上?官别架这些年?辛苦了,本官定会在官家?面前替您多多美言。而秦刺史这般寡廉鲜耻的官人,不让其伏法受诛,本官心气儿实在难平。唉,路途虽艰辛,但为了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吾辈万死不辞。”
“正是了,谢提刑高义啊!”上?官临称颂连连,心里倒骂:谢青分明是黑吃黑,还装得大义凛然。
但上?官临不敢讲。他换了一门?靠山,唯谢青马首是瞻。
未免夜长梦多,谢青命阿景连夜护送沈香回了金垌县,留他一人在庆海县处置秦刺史,挖出那一笔笔赃款,以及为修筑堤坝而偷工减料所?购买的次劣用料款项名册。有了上?官临助阵,秦刺史又没时间藏匿赃款,也无法疏通上?下司府的人情,竟真被谢青瓮中捉鳖,就这么死死压制住了。
而先行一步归金垌县的沈香可以确信,谢青是真的生气了,他那样?粘缠人的郎君,绝无可能主动离开她?。
沈香不知谢青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这一桩州刺史贪墨案尘埃落定,已是两月后的事。干爹孙晋告发秦刺史有功,吏部考功员外郎判其一等考第,又有皇帝抬举,计功行赏,孙晋得以升迁,举家?于年?后上?京述职,迁调哪个衙门?官署的职官,就得听从吏部铨选拟注了。
这年?十一月,孙楚争气,过了州县兵试,成了武举人,先一步跟朝集使上?京参加兵部试了。
混世魔王一走,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孙婶娘不见?谢青归来过年?节,心里为这对小儿女担忧:“谢家?郎君怎么连封信都不给小香送来?你?们是不是……”
沈香宽慰干娘:“我们关?系很好,并无不妥。”
这话说出来,沈香自己也有点心虚。
毕竟她?和谢青打?那晚以后,两个月不见?。她?委托阿景给谢青送去许多应季的吃食、御寒的秋衣,甚至用花布包了一叠厚厚的家?书,但不知为何,谢青就是不回信。送货归府的阿景禀报沈香,说尊长看?了,但什么都没说。他要庇护沈香的安危,不能久留,很快就被谢青赶回金垌县。
沈香头一次这样?惴惴不安,盼着谢青给她?回点话,就是写一句“一切都好勿念”也行,偏偏谢青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