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沈季玚还没看清沈越文人在哪里,仅仅是听到父亲的声音都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回来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啊?”
“好得很。”沈越文哪怕说话的底气明显赶不上中风前的十分之一,言辞语调上却从不退让。
沈季玚听在耳中,心头涌起一阵伤感。
迎着暖橘色的落日余晖,沈季玚看见沈越文的白发,从印象中的斑白,变成现在的花白。
“到家了也不喊一声!”沈太太端着菜盘子从厨房转出来,“还不赶紧洗洗手过来帮忙。”
“来了。”沈季玚抓住这个逃离高压气场的好机会,脚后跟一旋就往厨房走。
陈酌听到门口的动静,回头看过来。他的眼神碰到沈季玚目光的那一刻,有一霎的躲闪。
“忙完了吗?”沈季玚一开口,都能听出自己语调里的生涩。
他们二人好几天没有如此面对面地说过话了。
“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陈酌回身专心应对炉火上的一锅汤。
“……我是问你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吗?”沈季玚站过去,轻声问道。
“工作啊?工作是不可能忙得完的……”陈酌吸了吸气,用汤勺搅动着汤锅,“不过总比没活儿干强。”
“这倒是,”沈季玚很欣赏陈酌的工作态度,“关火吧我来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时,沈越文和沈太太已经坐在了餐桌边。
“小陈,辛苦你来帮忙了啊,”沈太太笑意盈盈地冲陈酌招手,“快过来坐,赶紧吃饭吧。”
“不等三哥三嫂吗?”沈季玚狐疑地看着自家亲妈,边问边在陈酌的对面坐下。
“不用等他们,我们先动手。”纵使是沈太太这样温和开明的人,也很久没有如此爽朗地笑着说话了。
吃饭期间一直是沈太太在主导着聊天的内容,关于他们在国外的经历,怎么与陈酌巧遇,又怎么再一次与陈酌巧遇。
“哎……”也许是说了太多话,也许是突然有感而发,沈太太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真的挺好的。”
虽然没说是“谁”或者“什么事”挺好的,但桌上的四个人似乎都心照不宣。
“老四,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些话你爸这辈子都说不出来,只好由我来代劳。”沈太太放下筷子,微微侧身面向两个孩子,很郑重地说道,“今天特意把小陈请来,一是为了感谢他在国外悉心照顾我们,又一路陪同我们回国。”
“二是关于你们的问题。”沈太太越说越郑重,“……我跟你爸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沈太太看过来的眼神之中满是慈祥,也包含着言说不清的复杂希冀。
而沈越文则只是轻咳了两声,用比较灵活的右手拿着瓷勺子喝了两口汤,就好像是点了两次头。
直至此刻,沈季玚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才算是真正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