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告诉帝君,我不走了,我想跟他谈谈。”
达达利亚临走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说,
“伙伴……其实……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逃出去。”
空没有回应他,达达利亚转头看去,空靠在墙角,身形显得脆弱又单薄,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成为折断金丝雀翅膀的人……
空闭着眼睛,但感受到他的视线,还是睁开眼看向他,眼神一如初见,坚定纯澈又明亮……或许多了些微不可查的厌弃,空说,
“逃出去……?这里是提瓦特,你能带我去哪?我能逃到哪里去?”
这声音中平静的绝望听起来真让人心疼。
但还没等达达利亚开口,空又说,
“抱歉,[公子],我并不信任你。”
达达利亚在失望之中又生出了一点不甘心,但他也并不忍心在空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于是什么也没说,转头出去了。
没过多久,钟离便进来了。他先是走到角落抱起缩在墙角的空,转身坐在刚放好的岩造物上面。身形单薄的少年像片飞羽一样轻,钟离将其安置在自己的怀中,空睁眼看着他,
“我以为帝君会邀请我去外面坐。”
钟离垂眸看着他,眼尾的深红色仍然很艳丽,
“形式本就是一种拘束,既然是同我谈话,只要我来了就不必在意地点。”
空似乎扯了扯嘴角,
“我从来不知道帝君还有这样的一面。”
钟离亦叹气,
“我也未曾想过旅行者会是那样的人。”
空在他怀里狠狠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跳下去,但被钟离按住沉声说了句“别动。”空感受到赤裸的身体所贴住的身躯上,属于另一人的炙热坚硬重新被唤醒,原本强装的冷静被破坏,脱口而出的语调亦被羞愤与难堪扭曲成了哭喊,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我不是他!”
钟离擦去他的眼泪,眸光复杂又深沉,在这样由多年时光积淀磨砺下塑造而成的神明的注视下,空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稚孩童一般无力。尽管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有理的一方也应该是他,可是在钟离这样沉重的目光之下,他好像被千斤重的岩石压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睁着一双眼睛默默地流泪。眼泪溢出来多少,钟离就擦去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真是有耐心。
越是想到这些,空的眼泪就流得越凶,长久以来,从同钟离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将对方看做敬重的友人、信任的同伴。钟离知识渊博,进退有度,为人亲和又懂分寸,通晓古今却肯同他分享一些不值一提的趣事。同他一起,似乎不论再艰险的道路,只要回身望去时能看到他的身影,便会变得安心。在空眼中,钟离亦师亦友,亦兄亦父,是可以毫不迟疑去信任依赖的对象,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钟离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他低头狠狠咬了钟离一口,很用力、非常非常用力,但钟离的手臂果然也跟他的心一样硬,空的攻击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空曾多次被钟离护在怀里,因此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当他被这层无形的盾隔绝在外时,会是这样令人难过。
反抗过钟离之后,他看起来凶得多了,用那一双泪水洗过的金眸,恶狠狠地瞪着钟离,
“你要怎样才能让我离开!”
钟离沉静又耐心地看着他,仍然像一个温和的长辈那样,虽然有些答非所问,
“旅者,我曾同你说过,‘见证者为见证而来’。但你已经卷入这片大陆的纷争,此后变成时间的亲历者,你要怎样离开?你仍然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
空被问懵了,他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或者说,从他懵懵懂懂地掉到这里被钟离捡到、被钟离囚禁之后几天过去了,他都不太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不想让钟离把这些事讲给他听,因此只是又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
钟离无奈地摸摸他的头,
“不是‘现在’的你。”
空看起来更加生气,瞪圆了一双金色的眸子,
“别的神明都知道一棵树上的枝杈不会长成原来的模样,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将罪孽都归到我头上?”
他的话语看起来对钟离一点作用也没有,钟离只是始终平静地看着他,
“哦?看来你已经去过草之国了?”
空怒气汹汹地瞪着他,
“你既然相信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仍然被钟离圈在怀里,钟离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样,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似乎是安慰,但只让空变得越来越生气了,钟离仍然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是‘相信’,而是‘知道’,因为在这里,也有一位旅行者,而他隶属于深渊。”
是荧!空的瞳孔震颤着,差一点就要将这句话呐喊而出,好在及时收住了,他看起来很急迫,尽管他从未将双胞妹妹隶属于深渊这件事告诉过钟离,但毕竟钟离是七神之一归属天理,能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正打算解释,钟离却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