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页小说站

第218章（第1页）

在方才的朝会上争论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却还悬而未决的难题，被王晟自己解决了，刘符倒有点感谢起他来，毕竟他的这个丞相，永远都是这样的面面俱到。如果不是王晟走得实在太慢，或许他们都不需要争论这么久‐‐刘符一点也不怀疑，王晟是自己这么一步、一步，从长安宫的宫门慢慢地走到宣政殿来的。不过他到得虽晚，却晚得恰到好处，倒是他一贯的作风。

&ldo;爱卿还有余事要奏?&rdo;见王晟仍不起身，刘符开口问道。

&ldo;王上，臣请提一军收复襄阳。&rdo;

刘符像是听到极好笑之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肩膀不停地颤着，片刻后笑声忽然一收，再看那脸上，哪里有一丝笑意，&ldo;收复襄阳一事，就不劳爱卿费心了。我自会带兵南下，马踏长江，以血此恨。&rdo;

王晟默然片刻，低声道：&ldo;是。&rdo;说完，他就要站起，但折腾了好半天都不能起来，刘符一声不吭地看了他一阵，朝着宫人摆摆手，宫人便上前去，搀着王晟站起身来。王晟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像平日一样退到首位，顿了顿，又挪着步子，慢慢地向人群后面走去。他按照品级找好自己的位置，在那刚刚站住脚，左右旁人便带着几分惶恐、忙给他让出空来，宫人在空出的那处铺下一张座位，王晟便跪坐在上面。他还穿着紫色朝服，无法当庭换下，在一众绯色中显得有些扎眼。

刘符收回视线，站起身道：&ldo;我今日身体不适，就先议到这里，散朝罢。&rdo;

说完，他便看也不看下面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早有一个年轻人跪在紫宸殿中等待着他，刘符从背后打量了他一阵，收拾好心情才走上前去，&ldo;耿禹，对么?&rdo;

那年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ldo;回王上，正是末将。&rdo;

刘符微微一笑，&ldo;千夫之将，还怕抬头么?&rdo;

耿禹就抬起头来，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两手举过头顶，&ldo;王上，这是右将军交与末将的，让末将务必亲手送到王上手上。&rdo;

刘符接过信，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火漆封，正要打开时，又听耿禹道：&ldo;右将军让末将和王上说：我们襄阳城没有一个孬种!&rdo;

刘符手上的动作一顿，叹息道：&ldo;是朝廷有负于襄阳，襄阳无愧于朝廷。&rdo;

耿禹闻言，登时泪水盈眶，将头猛地叩在地上，发出&ldo;咚&rdo;的一声闷响，哽咽道：&ldo;襄阳城的两万守军，只剩下了臣等十人了!余人全部战死，至城破之日，没有一人投敌……&rdo;

刘符被他说得两眼一热，含泪长叹了一声，将密信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耿禹不知刘豪生前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送到的&ldo;国家大事&rdo;是什么，这时仰起头看着刘符，见他看着信久久不语，看不出是怎样的神色，他虽想问，却不够格，只能默默等待着。

刘符放下信，低头看了他一阵，耿禹也回视着他，将冒犯不冒犯什么的都扔在了脑后。他盯着刘符的眼睛，一时间难以移开视线‐‐那时他与右将军共饮了一碗水后，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看向自己。

耿禹的眼睛又一次湿了。

刘符忽然将信纸轻飘飘地扔在了他身上，耿禹忙捡起来读，但他将信纸一连翻了好几次面，却无论怎么看都是两张白纸，他将信纸攥在手里，仰面看着刘符，&ldo;王上，这……&rdo;

&ldo;右将军的意思，都在这信里了。&rdo;

见耿禹仍困惑不解，刘符抬手抚了抚额头，手掌从眼睛上轻轻划过去，&ldo;襄阳城破已在旦夕，哪有什么军报要写，右将军让你送信，只是不想让你和他一起，给襄阳城陪葬罢了。他之前给我写过信，讲了你破敌之事，说你是个将种，他这是想在最后给我大雍留下颗好种子……&rdo;

耿禹愣愣地仰着头，半晌后将两张白纸放在地上，深深伏下身，将头叩在上面，无声地大哭起来。

刘符也想和他一块大哭，可他到底还是要自持身份，只有趁着耿禹伏在地上的时候，两手捏成拳头，强忍住情绪。他稳住声音，&ldo;你多次护卫襄阳有功，如今襄阳虽破，罪不在你，有功仍是要赏。我就升你为折冲将军，位列五品，也算不枉右将军殷殷相托之意。望你日后终成大将之材，长成棵参天之木，也算不负我与右将军之望。&rdo;

&ldo;王上请恕末将不能受此封赏。&rdo;耿禹抬起头，那一张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ldo;满城皆死，末将一人独受升赏，末将誓不为此!&rdo;

&ldo;不受升赏?好!&rdo;刘符颔首，&ldo;那你要什么?&rdo;

耿禹重又叩首，&ldo;王上若要收复襄阳之时，请以臣为先锋!&rdo;

刘符一笑，&ldo;就算你自己不说，我也会让你打这个头阵。&rdo;

&ldo;再请王上佩剑一用。&rdo;

刘符愣了一下，虽不解其意，仍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他。耿禹接过，抽出长剑，挽起左臂袖口，刺臂出血，&ldo;末将起誓，定要诛尽南贼，收复襄阳，以报王上、右将军知遇之恩!&rdo;

刘符扶起他，&ldo;男儿之血，岂能空流?望来日战场之上，将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rdo;

耿禹托起星文殷红的宝剑还给他，&ldo;耿禹不死，必血此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