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
座下马一直在不安地原地踱步,秦恭紧紧勒着缰绳,但马却始终不能立住不动,好似十分焦躁。秦恭轻轻抚了几下马颈,仰头看着伊阙城外的群山,眉头越皱越紧。伊阙为用兵之地,城外两山对峙如阙门,易守难攻,极易设伏,若雍军当真绕过他手下军马,孤军深入围困洛阳,逼他回军救援,伊阙便是最佳的围城打援之地。
秦恭虚起眼睛极目远眺,等着斥候回报前方伊阙城中的情况。却没想到,斥候没等到,却等来了一队人马。远远看去,这队人身着雍军军服,秦恭心一沉,命士兵张弓以待。待他们稍稍走近,他才发现来人竟只有一百骑,于是抬手命士兵先不要放箭。
魏军兵士们紧紧盯着这队人马,都在疑惑,区区一百骑兵,竟敢到他二十万人马的阵前,这队雍军倚仗的是什么?
待这一百雍军走到阵前,秦恭这才看到为首这员将领还未蓄须,看样貌颇为年少,应该是刚刚加冠不久,但眉目间已颇具威势,不知雍军中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这队人在他们面前五十步远处停下,只听为首这个年轻将领喊道:&ldo;秦将军!孤乃雍王,来此便是告诉将军,何武已死,洛阳已归顺我大雍了!&rdo;
秦恭听到眼前这名小将竟然就是雍王,先吃了一惊,又听魏王身死,洛阳已降,更是悚然变色。他身为大将军,蒙王上以举国之军相托,难道最后竟害得王上身死国破吗?秦恭在马上晃了晃,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听到身后军士之中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咬了咬牙,也喊道:&ldo;大王出此言,以为可以乱我军心吗!我王安居洛阳,前日里还有诏令发于本将。大王带区区一百人,竟敢来此叫阵,莫不是欺我魏军无人?&rdo;
刘符见他初闻国中变故而心智不乱,眼神中的欣赏之意不禁更浓,闻言哈哈大笑道:&ldo;别看孤只有一百人,凭这些人,你魏军莫说只有二十万,便是五十万、一百万,也过不了这伊阙城!&rdo;
&ldo;取我弓来!&rdo;秦恭对副官道,副官将半人高的弓递给他,秦恭张弓搭箭,箭尖对准刘符,喊道:&ldo;大王此言差矣!你我现在仅咫尺之遥,此为两石铁弓,矢出急如流星,眼下大王性命只在旦夕,本将若是松手,取大王首级只在瞬息之间,两山中的伏兵岂能相救?&rdo;
刘符被他拿箭指着,不怒反笑,赞道:&ldo;将军好眼力!不知将军是如何看出两边山中有伏兵的?&rdo;
&ldo;鸟雀盘桓于树木之上,不敢入林,故而知其中必有伏兵。大王欲战则战,阵前何来许多话语?&rdo;
刘符仰头看了看天,见鸟雀果然盘桓不下,眼中喜爱之色更甚,对刘景道:&ldo;此人我必生致之!&rdo;刘景却怕秦恭突然出手,闻言更不答话,也张满了弓,指向秦恭,与他针锋相对。刘符哈哈一笑,又喊道:&ldo;将军膂力过人,可孤此处亦有神箭手,谁生谁死怕是还未可知!孤现在既已为洛阳之主,将军手下这二十万人便也是我大雍的军队了,孤不欲与将军自相残杀,将军且放下弓吧。方才将军只说对了一半,两边林中确实有人,只是却不是伏兵,将军且看!&rdo;言罢一扬手,旁边的军令官举红旗摇动三下,随后两边山中便忽地立起上千面雍国旗帜,而后从林间现出漫山遍野的人来。
只是令秦恭和魏军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里只有一半是雍军,剩下的竟全都是身着布衣的百姓。这些百姓从林中探出头来,对着下面的魏军摇动着手绢甚至衣服,对他们高声呼唤,有妇女呼唤着自己的丈夫、有孩子呼唤着自己的父亲、还有老翁老妪互相搀着呼唤自己的儿子,魏军中有人听到自己亲人的喊声,也忙奋力挥手呼喊,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些百姓纷纷喊着:&ldo;雍王给我们粮食,还给我们布,你们快不要打了!&rdo;
秦恭眼看着局面无法收拾,全军根本毫无战心,不禁脸色铁青,又见到这么多洛阳的百姓都在这里,已知道刘符所言非虚,洛阳果然丢了,不禁长叹一声,微微垂下了手。见刘符打马上前,秦恭神色一凛,又张弓对准了他。
&ldo;王兄!那边危险。&rdo;刘景拉着刘符的袖子,不让他上前,刘符却拨开他的手,一夹马腹,缓缓朝着秦恭而去。他靠的越近,秦恭的后背便越是僵直,握弓的手却还稳如泰山,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刘符。
刘符迎着他的箭锋不疾不徐地策马过去,一双眼睛也没有片刻从秦恭身上移开。过不多时,刘符便到了秦恭的眼前,见他到最后也仍未射出这一箭,刘符微微勾起嘴角,两指夹住箭头,笑道:&ldo;我虽久居关中,素闻将军之名,心折已久,今日幸得相见,足慰平生之望。愿将军不弃鄙贱,辅相翼助,与我共图中原。&rdo;
刘符眼神热切,秦恭错开眼道:&ldo;承蒙大王青眼,愧不敢受。旧主因我而亡,我百死之人,岂能委身新主?&rdo;
&ldo;将军此言差矣。国之将亡,虽乐毅、白起复生,亦不能救也。&rdo;刘符夹着箭头轻轻向下按去,几乎未用力气便将秦恭的弓拨到旁边,他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微笑道:&ldo;我闻贤臣择主而事,良将趋时而行,魏王虽为一时之杰,然方一见我大军便闻风丧胆,举国而降。夫干大事而惜身者,不足与图大事;临危难而丧节者,不足以治一国。如此之主,将军何不弃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