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音没看见,她睡的很死——整张脸朝向门口,小脸红扑扑的,发丝湿乎乎的黏在脸上,嘴巴还微微张开,睡姿可爱得像婴儿,不,应该说比婴儿还要可爱。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的模样。许倾尘的笑容就来源于此,她笑了很久,实际上,她很久没这样笑过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笑容被偷走了。连她自己都未发觉。这一笑,似乎将她心底的某样东西打开,最深最深的心底,最真实最纯粹的东西。但转瞬即逝。因为苏音换了姿势,因为许倾尘看不见她的脸了,因为…许倾尘不笑了。许倾尘走到苏音面前,将药放到苏音桌子右上角,停留数秒,她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她手里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刚接的热水。本想接温水。但她估摸着,苏音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温水凉的快。许倾尘平时从不去关心谁,以至于别人都以为她不会关心人,其实她比谁都体贴。不会有人知道的,天知道就可以了。许倾尘轻轻地将水杯放在桌子一角,怕苏音起来时不小心碰到,她又把水杯向外侧移了移。她告诉自己:这是身为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换作其他学生,她也会这样做。没错。于是她伸手搭在苏音后脖颈上,探了下温度。还好,不是很热。许倾尘这才放下心,走了。苏音还在做梦,梦里有人摸她脖子,几秒后,她整个后背开始发颤。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苏音醒过来时,便看见坐在讲桌前的虞枝,虞枝捧着脸在看她,“醒啦,小朋友,把药吃了,吃完药陪姐姐聊聊天,我快无聊死了。”苏音还没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地把药放进嘴里,然后喝口水把药咽下去。水是温的,温度正合适。苏音说:“谢谢。”虞枝张扬地笑,打趣道:“姐姐这么好,那你喜不喜欢姐姐?”苏音扶着额头,没讲话。她越这样,虞枝越感觉有趣,又问:“那许倾尘呢,你喜欢许倾尘吗?”一提许倾尘,苏音莫名烦躁。刚摆脱没多久的让她无法驾驭的情绪又出现,她讨厌死这种感觉了。没犹豫,很肯定。“我不喜欢她。”随着这声音落下,教室外靠墙而站的女人敛下眉目,寒冷遍布满身,她淡淡地冷笑一声。再也,再也。别想走近她。厌恶许倾尘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原本想来看看苏音有没有醒,如果没醒,她就给她换一杯热水。谁知,一不小心听见她们的谈话。
真让人心寒。许倾尘没停留,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她脑袋空空,懒得去想任何事。她开始像座冰雕。万年难融的那种。…苏音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她正被虞枝缠着聊天,问东问西。聊累了。虞枝问:“记住姐姐的名字了吗?”苏音敷衍:“记住了。”虞枝满意点头。她打量一遍苏音,视线扫过一次性纸杯,“你不喜欢许倾尘,她还给你端水送药,你说你这小朋友,是不是怪没良心的。”苏音震惊,“什么,这是许老师给我送的,不是你吗?”虞枝起身,笑了笑,“我刚才有事,倾尘正好有空。”苏音愣住。她承认,她后悔了,她说不喜欢许倾尘完全不是真实的想法。她只是—在怄气,在逞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苏音抬起头,真诚地看着虞枝,“虞枝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虞枝又笑,“呦,这时候肯叫我了,说吧,嘴这么甜,你说什么姐姐都答应你。”苏音也笑,“刚才我们说的话,你不要讲给许老师听好不好?”虞枝:“为什么?”苏音:“我说的是假话。”虞枝伸手推下苏音的额头,“让你讲话不过脑。”然后她往教室外走,“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目送虞枝离开,苏音纠结不已。她想去找许倾尘,但想到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又愧疚得抬不起头。那为什么要讲,为什么一天八百个情绪,苏音自己都快要读不懂自己了。现在去或许太刻意。课上还和她较劲,下午吃完她的药就去找她。算了。还是别去给人添堵了。苏音不断找借口,但她最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怕自己又陷入那种情绪。她怕,很害怕。自私,利己。苏音从不否认,她就是这样的人。倒也不能怪她。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自己;这个世界上,她只能自己爱自己。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苏音整整在教室待了一下午,等到五点十分,她已经不烧了,想出去走走。简单整理下桌面,她将纸杯收好。末了,把几支笔朝一个方向摆好,她突然不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