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病,韩修从北境归来,他是来协助赵恒……争夺帝位的吗?苏岂想到这一点,心里莫名升出一种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被他疏漏了。
韩修似乎察觉到了少年游离的目光,伸出手重又倒了三杯酒,然后将其中两杯推到赵恒他们面前,笑道:“先喝酒……然后,赵恒,你是不是该给我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个漂亮的少年是谁?”
任何一个男孩子都不会喜欢被人形容成“漂亮”,苏岂皱了皱眉,望了韩修一眼,那一眼很淡,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熟知少年的性格,赵恒还是从那里面看到了一丝细微的不满。
不知道为什么,赵恒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他叫苏岂,”赵恒顿了顿,道,“是我的……”
赵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说爱人吗?可是苏岂从来没有承认过,如果他反驳,自己该怎么收场?
“我懂了……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对吗?”韩修笑道,“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拴在身边,真像是你会干的事。”
“闭嘴。”赵恒漠然道。
“呵,还不让人说了,”韩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酒杯,懒洋洋道,“这么好的酒,你们都不喝?”
赵恒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把少年面前那杯也喝了,转头对韩修说:“他不惯喝酒,别为难他。”
“还真是护着。”韩修看了少年一眼,只见少年从始至终都非常安静,那种安静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是冷漠。
这个少年长得十分俊秀——他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韩修就不动声色地把人打量了一遍,少年有着星辰似的双眼,白皙如同和田玉一般的皮肤,五官精致耐而耐看;他的外形让人感觉他应当是非常柔和的,可他的眼神却偏偏透出一种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韩修太了解赵恒了,这少年一看就是被硬逼上手的,他忍不住嘲讽道:“不知到底是谁为难了他呢?”
赵恒知道瞒不过韩修,这男人敏锐得非常可怕,只好扯开话题道:“你请的人呢?何时到?”
“他一向磨蹭得很。”
“女人?”
“男人。”韩修肆无忌惮地白了赵恒一眼,转头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雅间的门被人推开,然后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那青年至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朴素的棉布衣裳,看起来非常内敛的模样,像一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青年看到雅间里坐着的三个人,微微一愣,然后竟把目光放在赵恒身上,错愕道:“皇兄。”
赵恒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赵怡,皇帝赵鸿煊的第六个儿子,当朝静王。
赵怡这个人,非常特别——或者说,在皇子中,他是很特别的,赵恒作为他兄长,对他也不甚了解。
赵怡小时候乖巧听话得过分,该读书时读书,该习武时习武,从不和别的皇子厮混在一起玩闹。
他闲下来的时候,只是自顾自读书、练字。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赋使然,在他长大一些的时候,他诗词书画的才情就展露出来,美名甚至传出了宫外。当时的太傅曾不止一次慨叹,若是六皇子潜心于诗词之中,必能成为一代文豪。
当时听到这话的人只觉好笑,堂堂皇子要成为文豪做什么?似乎人人都觉得,皇子应该钻研的,是权术。
然而赵怡偏偏没有去研究权术,治国之道的那些书他也看,却永远都只是匆匆瞥过,仿佛从不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他舞文弄墨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早年的时候皇帝颇有些恨他不成器,骂也骂过,劝也劝过,赵怡都不为所动,后来皇帝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了。
皇帝心里其实是很宠着这个六皇子的,赵怡的母妃是皇后的亲妹妹,几年前因病去世,皇帝就下了一道旨,册封赵怡为静王,赐府邸一座。这样一来,赵怡就彻底成了个富贵闲人,在王府过起悠闲的生活。
他不问朝政,即便是每日例行上早朝,也通常是躲在一边几乎不说话;他不卷进党派之争也不妨碍别人,因而这么多年来,生活竟相当恬静舒适,这放在任何一个王爷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
赵怡手中无权,有的官员难免轻视他,不把他当回事,然而赵恒却清楚,他这个弟弟,其实藏得很深。
赵恒没想到韩修和赵怡的交情,可以好到约出来吃饭的地步,更没想到今天晚上这样的场合,他会叫来赵怡。
然而这显然是韩修一手策划的,因为赵怡在看到雅间内的三个人时,脸上错愕一闪而过,随后归于平淡。
“坐。”韩修抬了抬头,示意旁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