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汉拍拍桌子说道:“你们几个傻瓜,光顾着听故事,都不知道给大哥我敬敬酒。”
一桌人笑闹着往各自碗里倒满青稞酒,举起酒碗敬酒,随着酒碗碰撞的声音响起一阵“扎西德勒”的祝福声。
那醉汉退下厚实的羊皮袄,露出半身满是汗渍的古铜色身子,眨着眼说道:“前一阵杨登仓那个幸存的男孩长大回来了,潜回咱们通鼎寨来准备复仇。可是他找来找去却发现仇家两兄弟一个当年就被土司大人当作凶手抓去砍了,另一个早在几年前得病去世了。这些年两家老小病的病死的死,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寄养在亲戚家里。昨天他居然狠心地诱杀了这个孩子,而且还砍了那孩子的头颅。”
“十岁的孩子他怎么也下得了手?真是该杀该刮。”同桌的另外一个醉汉怒气冲冲地说道。
“二十年前,杨登仓男女老少被杀了十几个人,据说当时最小的孩子也才几岁。这人也是为了报仇雪恨呀。”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那个怒气冲冲的醉汉瞪着眼说道:“我呸,你个狗日的,狗咬你一口,你也跑上去咬狗一口,那还是人吗?这哪儿是人干的事呀!真是造孽呀。”
一桌人都在点头称是。
唐老先生边喝着青稞啤酒边在留意旁边这桌的谈话,这时他不经意地问同桌的几位壮汉:“又是一个断头凶杀案。难道这孩子再长几岁就该杀吗?”
正在喝酒吃肉的几个壮士忽然听到唐老先生突兀的问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这时通鼎寨执法长老掀开门帘走进酒馆,左手握着刀把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喧闹的酒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径直朝唐老先生这一桌走来,上前恭恭敬敬的向老先生行礼,轻声说道:“不知唐老先生莅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唐老先生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礼了,等几个壮汉起身回礼后招手邀请长老入座。
大家见平时我行我素的执法长老今天这么恭敬地对待里桌几人,就知道这一行人大有来头,酒馆里再也没有人敢高声喧哗了。旁边这一桌上刚才还讲得兴起的那个醉汉这时也穿上了羊皮袄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打探。
唐老先生一行吃饱喝足就离开了酒馆随执法长老到不远处的通鼎寨驿站准备留宿。
还没有到驿站就看见几盏灯笼在门口晃动,原来是通鼎寨头人带着随从前来迎接。头人一见唐老先生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盛情邀请唐老先生一行到不远处头人府上去住。唐老先生说自己不能坏了规矩委婉地谢绝了。
正当头人觉得有点失望时唐老先生却停下身子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血亲仇杀案发生?”
通鼎头人马上躬身回复道:“回先生,今天的确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一抓到人,弄清楚情况后马上请执法长老飞鸽传书向土司大人汇报了案情,大人同意明天在这边寨子里公开处决。刚刚听说先生您到了,正准备给您汇报这件事情。”
“今天刚抓到人犯,明天就处决这也太快了吧?”唐老先生不解的问道。
通鼎头人无奈地回答说:“案犯在逃离现场时被村民发现,与村民械斗中受了重伤,我担心拖太久要是案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这凶犯。”
唐老先生说道:“案犯关押在何处?我们现在去看看。”回头又对随行人员说道:“长老跟我走一趟,其他几个伙计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通鼎头人于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众人跟着走到百丈开外的一处戒备森严的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四下都有兵丁把守,阴暗的闹房里关着十几个皮包骨头的犯人,穿过几道上锁的栅栏后才在地牢的一角里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肤色黝黑二十出头的汉子蜷缩在草堆上轻声呻吟。听到有人来,他慢慢撑起身子靠着墙坐了起来,整张脸都在披散下来的头发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