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秋草低声问道。
“……所以……没什么。”栗林看着被自己车灯照亮的漆黑马路,以及飞速被甩在身后的白色道路中线。
“嗯?”秋草哼了一声。车速更是加快,呼啸滑过头盔的风让栗林有些头晕耳鸣,他紧张地手心湿湿的握紧了把手。
“所以,我在的。”
秋草低头凝视着因为路灯被甩在身后而旋转的阴影,他们两人拥在一起,几乎无法从轮廓上分开。他的目光不断地追逐着不断变化的影子,想要这样转移注意力忽视栗林的话。然而只是让他头晕目眩而已。
他说他在的。
那是不是以后我也不必独自忍受,不必怕被人忘记呢?
……
两人来到了城北的车站,却没走向还没开始迎客的火车站,而是来到了对面空荡荡而破旧的汽车站。
“阿姨,那个……到青河的最早班车是几点的?”秋草戳了戳在售票窗口值夜班,昏昏欲睡的中年女人。
“啊——啊啊,是……我看看,啊,是五点整。你们要坐么?”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收了钱,给他们二人了车票。
“过一会儿就会发车了,你们去候车室吧。也真不知道年轻人大早上起来去青河这种破地方做什么?”
两人没过多久就坐上了车,除了喝着浓茶的司机以外就再也没别人了。秋草疲惫极了,他红肿着双眼揉了揉头发,车刚开动就倚着栗林睡着了。不论是杀了父母,还是接受问讯,他的大脑都快接受不了事情的变化速度了。
也或许是逃避现实,他根本不想问以后怎么办,我们逃去哪里,你要怎么办之类的话,他只想倚着栗林睡上一觉。
车微颠的驶出了歌川市区,朝乡下开去,秋草极其不安定的睡了几个小时,却突然听到有人低声叫自己的名字:“良也……良也?”他迷迷蒙蒙的抬起头来,只看到了微微晨曦中栗林贴的极尽的脸。
“哎?”
“快来看看——到海边了!”栗林虽然疲惫却仍然兴奋的说道,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秋草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他几乎被海面上闪耀的金色光芒刺激得睁不开眼来,半轮橙色的太阳在海平线的另一端露出头来。他们的车正行驶在最靠近海边的沿海公路上,没想到自己能看见海上日出的景象。天空被温柔的晨日逼退寒冷,染上了独属于清晨的金粉色的微凉的温暖,晨光映照在粼粼的海面上,映的秋草皮肤亮得透明。
秋草猛然拉开车窗,半个身子探出车内,激动的喊道:“我来啦啊啊啊啊!!”
司机被他的嗓门吓得油门一哆嗦,回过头来,秋草也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低了低头。
“哈哈哈,噗哈哈,你这家伙看到海就这么激动么?”栗林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只是……只是没想到我还能呼吸着这么清新的空气,在这里看见这样的日出。”秋草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
栗林愣了一下,粉色的晨光落在了他和秋草的脸上,他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这段时间就到处看看吧!不过关于你指使你父母的真凶,你仍然要查么?”
“……不。我不能否定他们安放炸弹这件事,对于报仇和查出真相,其实我没那么执着。……我只是想多活几天,我只是想再幸福几天。”秋草摇了摇头:“查出真凶又如何?如果命运真的安排他们死,他们就一定逃不脱。”
“你……”栗林一开始有点愕然,后来也释怀了。自己也被命运折磨了这么久,实际说来父亲或是友人的死亡,真凶的追查在连贯的跌宕起伏中,似乎真的不重要了。身边的人不断在身边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真正在意的不过是那个人罢了。
秋草到现在也不多问一句,也没再提起过他想起全部的事。栗林一闭眼睛,似乎就想起了那秋草不断救他的画面,那些自己握着秋草的手杀死自己的画面。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完全可以和矢雾药一样……一样按照因果律死掉的。”秋草突然听到栗林问道。
为什么……?他抬起头来看着栗林认真的表情,被晨光照得清澈见底的咖啡色瞳孔,沾着海的味道的睫毛。我该怎么说呢……
因为觉得,如果你死了,我存在的意义就被否定了?因为觉得你在,我就能不孤单一个人?因为你让我感到安心与快乐?不不……这些理由都不能涵盖自己说不出的内心。
然而栗林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啊,既然回答不上来,就不要说了……”栗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简直就变成了唇间的呢喃。秋草突然感觉唇上一软,那个人如同清澈小池的双眼就逼在自己眼前,连睫毛也和自己的睫毛在粉色晨光点点中缠在一起,让自己也沾上他的气味。
“啊……”他惊了一下,微微张了嘴发出一个音节。栗林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握住他的肩,湿软的舌尖如同敲门一般舔了舔自己嘴唇。
啊啊啊!秋草明明内心已经暴走了,却又觉得不论怎样都无法反感,而是似乎两人已经亲密的可以做这样的事了。我们都是男人啊啊啊……这样小小的呐喊早就被踢到角落,连发言的权力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该挣扎,却反而想要更紧的抱住他,明明觉得应该撤开,却只想贴的更近。明明……如果看了别人做这样的事,一定会暗骂恶心,却只觉得自己和栗林之间做到这步,就好像是他赖在自己房间里,偷用自己的浴巾一样平常。